大军在栖霞关上整顿了两日,关下南诏的散兵游勇不时来扰,秦衍命令守关将士只做不见,并不十分理会。
“等公子凉一到,我们也该挥师南下了!”秦衍与东方风珏并肩立在城墙之上,眼神中多了些飘忽,不似从前霜冷。
东方风珏觉得这样的秦衍有些陌生,“凤烬的那十万旗军可保武陵城无恙,公子寒在西城门设置了天绝阵,除非他本人无人解得,也算天险屏障,且勿忧心。”
两人都不再说话,四道目光同时望向郁郁森林,家国在心里又重了些。
花浔养了两日,身子虽软着却早已能下床活动。只是花露管得严些,不时喂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唬着小脸吼了几回,他才勉强在床上又躺了一日。
看着窗外阴得黑沉沉的天,不由得想念起谷中的日月来。未央早就说过要送他兄妹二人到一处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以避乱世,可是他心疼未央不忍远离,花露又是个执拗的性子,一定不肯离了未央,只没想过因为心软引来了一场意外,生死仅一线之隔。
花露的脚步声‘噔噔噔’下楼去了,他整理了衣袍推开门也往楼上去瞧未央。
未央枕着一本翻开的书睡着了,玉染晴抬头看了一回又去裁她的衣衫。如今她肚子越发的大起来,旧日的衣袍虽宽阔些却也不再合体,和慕轻寒商量着要去买些衣料,哪知一个时辰后他就让五九抱回了这么大一堆来。
临走时丢下一句:“你也帮我裁两件!”
玉染晴脸红的低下头咕哝着,“你身上的衣袍手工精致无匹,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针黹。”
哪知他又幽幽的甩过来一句,“我不管,以后我都只穿你裁的!”
玉染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许久,恍然回神,自言自语道:他是在我和撒娇吗?心里甜得化不开。连夜赶制,一日一夜终于给未央缝了两件袍子,仍旧是男装。
花露嚷嚷着也要一件,玉染晴将她按坐在榻上,“我教给你!”
一个下午便在花露隔一会便要哭骂一回中度过,“呜,疼!”花露也不知第几次举着被针扎出了血的手指让玉染晴看,笑得未央抱着肚子趴在了床上。
三人笑闹到晚膳后方歇。
“晴儿,你回去歇歇明日再做不迟,夜里灯暗,仔细熬坏了眼睛。”未央侧歪在床上和她说话。
玉染晴也不抬头,专注的缝着手中的软绢内袍,“再一只袖子就缝好了,这件宽松的你穿着也舒服些。”
未央的笑意染上了眉眼,“嫂子,你再不回房,说不定等一会寒哥哥就会来跟我讨人了哦!”
玉染晴果然一针深深的扎进了指中去,血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绢白,脸却比那血还红,扔下针线一溜小跑出去了。
未央使完坏自已笑倒在床上。
五九进来,低声说道,“少主,公子凉入城了。”
“来得好快啊!”未央揽衣推枕坐起身来,“将我的门窗都闭了,入更后城外的人该是要回来了。”
五九答应着,走过去将窗户都关好落了栓。
未央起身走到厅中去,沈洛辰一手持卷正在灯下入神。听见脚步声忙站起身来扶她坐在椅上,“煮了甜粥,等会端给你吃些再睡。”
未央无语的看着自已的肚子,又揉了揉脸上的肉,似乎比前些日子胖了些,带着几分小女儿的赖皮趴在桌上咕哝着,“我不想胖死!”
沈洛辰眼神温柔的望着她,也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哪里就胖死了,你不吃宝宝也要吃,不然长不大的。”
未央双手抱着肚子,一双水目流光溢彩。
沈洛辰顿时醒悟,原来她这般不舍得腹中的孩子,几次要她落胎保命,她只是不作声。不拒绝也不回应,就当未曾听见一般。
原本他真以为如花浔所说,她身有绝情蛊,绝的不仅是男女情爱,也有亲情。却是都想错了,她此时眼中的光芒当真是一个母亲的样子,那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
沈洛辰就是沈洛辰,并没有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忧伤,他会痛会难过,可是他不会让她知晓。他心中只愿她时时安好,即使她嫁了别人也无妨。
两人说了一回话,五九亲自端了一碗一碟进来。
沈洛辰接了,将粥碗摆在她面前,先递了一只小勺子过去,又将一碟子花露腌制的玫瑰花瓣摆了过去,轻声说道,“这米是公子寒带回来的,你快尝尝。”
未央挖了两勺,入口后才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米是松江府的,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我吃惯了,偏爱这一口。”
狼吞虎咽的一碗粥下肚,沈洛辰瞧着她满足的扶着腰站起身来来回回溜达,笑意渐盛。
就在未央打着哈欠回房睡下时,一行数人进了清觞酒庄,正如她所料一般。
楚瑾、荆凉、东方风珏和慕轻寒在一张桌边坐下,秦衍只身立在窗口,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各自叙了别后种种,东方风珏将鹿城之事说与了众人,皆欷吁了一回。
楚瑾心中藏不住事,遂把前几日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事都说与了荆凉知晓。谁知荆凉听后也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并未有任何惊讶。
“我说大表哥,不会连你也早就知晓了东方的身世罢?”收起平日的几分玩世不恭,楚谨认真的问他。
隔了半晌才听得荆凉叹气,“大好河山,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又不得不要,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慕轻寒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楚瑾有心与他争论一回,心中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很对,仍不服气的叹道:“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尊荣,怎么就被你们这些江湖浪子如此瞧不上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