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氏温声道,“滋补的药方,你随意开一些,本宫服后,会向皇上禀明好多了,不会让你们父女为难。”
柏灵望着屈氏,“娘娘这是想救我?”
“是呀。”屈氏笑了笑,“早上在中和殿的事我都听说了,难为你……这个年纪能有那样的胆魄。”
宝鸳听了,心下感慨,“娘娘菩萨心肠,自然也会有人来救您的。”
“别救了,”屈氏叹了口气,“我都累了……”
“娘娘,您别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宝鸳几步上前,跪靠在屈氏的塌前,“咱们总得往前看,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柏灵望着屈氏,大脑已经快速地运转起来。
这不是柏灵第一次面对抑郁的病人,她见过太多人在听到“我累了”“我很痛苦”的时候,会像宝鸳一样立刻上前打断。
好像只要否认或淡化了这些痛苦的存在,就能让当事人真的尽快好起来。然而事实上,这些话都不如一句“你说吧,我在听”来得有效。
柏灵转轻叹一声,望着屈氏温声道,“娘娘是觉得怎么累,你愿意多说一些吗?”
屈氏沉默地望着柏灵,她脸上那层虚浮的笑意渐渐褪去,“没用的,我就算是说了,难道你就能懂么。”
见柏灵没有回答,一旁宝鸳有些着急,“娘娘,这位柏灵姑娘毕竟给太后瞧过病,她一定——”
“嗯,我可能也不能完全理解。”柏灵点头附和道。
柏灵话一出口,屈氏和宝鸳都有些意外——谁也没料到柏灵竟然会这样回答。
要真正平抚一个人的痛苦,首先要承认痛苦的存在,更要说真话。
柏灵再清楚不过,对娘娘开口说“我一定能理解你”“的的感受我都懂”一点用也没有——针没有扎在她的身上,贵妃又怎么会相信,她会明白那到底有多疼呢?
柏灵面色沉静,她认真地看着屈氏,郑重开口道,“我不是娘娘,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理解您经历的痛苦,但我会认真地听,也会尽力去理解娘娘所说的每一个字。”
屈氏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她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直坐,而是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棉枕上。
柏灵听见身后的宝鸳轻轻吸了口气,似乎又要开口说什么。柏灵连忙抽出一只手往后捅了一下,并轻轻摆手,示意宝鸳——这个时候不要发出声音。
沉默,有时候意味着力量正在酝酿其中。
对屈氏来说,柏灵是第一个这样镇定地与她正面交谈的人。
她既没有制止自己说下去,也没有批判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她的态度里既没有惊慌,没有厌弃,也没有那些故作姿态的鼓励。
柏灵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这个人的面前,谈论这些痛苦是一种平常而没有负担的事。
屈氏低下头,她两侧的头发垂落,屈氏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梁,轻轻摇头低叹,“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柏灵解下腰间的手帕,递到屈氏的手边,屈氏伸手接过,轻轻拭泪。
宝鸳默然看着这一切,她隐隐感觉有什么变得不同了,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