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之中带着沙哑,却叫江暮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她也顾不上额角一阵刺痛,慌乱之间赶忙抬眼,对上的就是久违的关切目光。
“娘?”江暮卿一句疑问虽轻,心中却忍不住惊涛骇浪——她分明记得就在自己围困漓海关前夜,母亲顾氏在自己面前撞柱而亡。
可眼前人却是那样鲜活,轻抚她脸庞的手带着温热,令江暮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氏看着她通红的眸子也是心疼不已,将她的怔愣当做这几日累了,怜爱地又揉了揉她的头。
“七皇子正等在外头呢,你去见见。”
“七皇子”这个称谓,江暮卿已是许久没听人提起过,何况她分明记得自己从万丈悬崖一坠而下,怎会醒在自己原本的屋里,此时只能浑浑噩噩地跟在顾氏身后。
夜间的寒风凛凛刺骨,亦吹着廊间的烛火摇摇晃晃,投下片片虚影。小石桌上的棋盘陈列死局,杯中香茶已无热气,对面人却垂眸深思无半点端起的意思。
直到江暮卿被带到他面前,他才抬眸,朝她微微一笑。
“定北侯一生战功赫赫,为大祁打下这太平盛世,可临了终得一杯毒酒释兵权,也叫本殿深觉惋惜。今日来此,除却送侯爷最后一程,也是得他临终托孤,因而来搭把手。”
“只是卿儿应当了解本殿脾性,了无回报之事本殿从来不会做,只能予你两条明路。”
纵有外表那万般柔情,宋临也从来都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因此刚见江暮卿未她添茶一杯,便说起了今日来意。
也正是这一番话,才叫江暮卿从那浑噩的思绪之中回神。她的目光越过对面的男子,投向他身后明明十年前就已遭遇大火的定北侯府前院。
平常用来待客的正厅被设为灵堂,里头停了父兄未及发丧的棺木,母亲与妹妹正守着。
这是十年前的景象。
虽觉不可思议,可往这追溯一刻之前,江暮卿还能记起自己如何从悬崖一跃而下,呼啸的冷风自耳边刮过,似乎要扯下她一层皮肉般,却也叫她感到一瞬的释然。
只是未及落入那悬崖下的万丈深渊,再一梦惊醒,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十三岁。那些痛不欲生的前尘往事,就好像真是一个梦般。
而诓骗自己为他卖命十年的人却还在对面,满面恩赐地说着自己口中那“两条明路”。
“其一,本殿愿为你江家后盾,帮你复仇,亦护你一家周全,唯要求你成为本殿手中利刃,助本殿于此乱局之中谋权;”
“其二,同你母亲妹妹一起离开皇都,自此脱离江家隐姓埋名,再无归途。”
着一身锦衣狐裘的贵气青年声音浅淡,明明是再无情不过的话,却也让他道出了几分柔情似水来,只是经由那外头足以凝雪的冷风一吹,待传至江暮卿耳边时,便已只剩下一片冰凉。
江暮卿手指紧握,压抑住自己那滔天的怒火,满含冰霜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朝宋临望过去?
“凭什么?”
明明是曾对自己十分顺从的人,此时却拿如此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宋临心中还有几分惊异。可身为天之骄子的傲气却叫他心生不满,微微蹙起眉心。
“本殿也不欲逼你,只是如今局势之下人人自危,本殿没有不求回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