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库房里头的现钱粗略清点,江暮卿借着烛火,提笔在纸上梳理自己前世的经历。
建明十三年末,定北侯与长怀君冤死,她心中愤恨不平,与宋临交易。当月定北侯府失火,致顾氏重伤,三人搬进宋临的宫外府邸,由宋临庇佑。
建明十四年初,宋临说服皇帝收她入军营,于西南军中历经七场小战。
建明十五年末,以宋临安排及自身军功,得西南军副将之位,回皇都受封。
建明十六年春,西南军将领病逝,恰逢西面江洲涌现大批海贼,她顶替其位,率西南军往西面支援。四年交战,斩杀海上霸主,打压沧楼,她凯旋而归,声名鹊起。
建明二十年,她与已是瑯王的宋临定亲,后十日,奔赴南疆战场。
建明二十三年,水患不治,贼寇四起,皇帝重病,太子自请治水死于途中,天下大乱。
年末,皇帝改年号和安,意为祈求和平安定。
和安元年……
江暮卿笔下一顿,自窗缝吹来的风叫烛火微微摇曳,记忆也从模糊不清,转为了深刻入骨。
“阿姐,如果你一早就选择了远离权势纷争,我眼下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呢?”
南疆营中难得的重逢,江临舟饮至半醉,目光迷离,转头问起江暮卿。
像是要拉着江暮卿一起为那“如果”织就一场平稳的梦境,可她亦是微醉,南疆战事困于心间,让她苦笑一声。
“逃不过的……自父兄身死,踏上这条争权夺势的路,就是你我所逃不掉的。”
是她未看出江临舟的异样,一句抱怨,终打破了对方最后的希望。
和安元年,母亲与妹妹相继自尽,南疆失守……
江暮卿一字一句写得仔细,那笔尖每划过白纸,就像是在她心口割上一刀,血淋淋的全是她的过往。
可打眼一瞧,这十年除却无休止的战争,她什么都没有。
未免可笑。
有关于前世经历,江暮卿本想记在纸上给自己一个警醒,可真写下来,才发觉那些过往皆是触目惊心,哪怕重生,也终究无法望去。
所以她将那页纸送进火盆,火舌舔舐那薄薄的一张纸,顷刻间便化为灰烬,江暮卿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断然起身,也算与前世的自己做个了断。
待回到灵堂,顾氏还强撑着,江临舟却已是挨不住昏昏欲睡。
父兄待她极好,哪怕经历前世十年,仇恨渐深,悲痛也丝毫不会减少。可正是因为有十年磨砺让她沉稳,江暮卿更知晓逝者已矣,眼下才最是重要。
“临舟,随阿姐去睡一会儿吧。”江暮卿晃了晃江临舟,轻声说道。
后者已是困极,只微微抬眼见到是她,便偏头倒了过来。
江暮卿扶着,又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送临舟是睡会儿,娘也注重身子,别熬坏了。”知晓自己劝不动顾氏,江暮卿只这么提了一句。
顾氏点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