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在这样的时间点闯入这里,用一个很通俗的成语来解释就是羊入虎口。
事实上,羊在虎群的面前也依然有逃跑几步的能力,而一个普通人闯入修行者的战斗,最好的下场也是顷刻间尸骨无存,像飞虫一样被轻易碾碎。
但无论是韩风还是那三名来自烟雨亭的杀手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露出厌烦的神情,反而警惕地看着那个乞丐。
一个能够把太虚殿的阵法破开,悄无声息地走进通幽境强者五丈之内的乞丐,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他们依然很不解,因为他们认出了这乞丐就是先前他们用来引出时越的那个鱼饵。若对方与时越有什么联系或者是什么隐世高人,他们怎么可能事先没有查到?
虽然时越之前就发觉这乞丐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这副身体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能力如此敏锐,都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探知到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最终只能把先前的猜想归结为自己想的太多。
所以当这乞丐真真切切展露出了极为不普通的一面时,他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韩风率先开口,严肃地问道:“阁下是谁?”
乞丐的眼睛被头发覆盖,看不出眼神,但似乎听到这话斜了韩风一眼:“是你把我抓到此处,还要问我是谁?”
韩风眼睛微眯:“难道你是想说随便什么人都能随便走入我太虚锁魂阵?”
“这里还有阵法?我抬脚就能进来,想走便随时能出去,你这下三流的垃圾阵法不如早些撤了。”
韩风原本就因为在时越精神世界中看到的某些事情而心神不宁,听到这句不屑一顾的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阁下这是要与我太虚殿为敌?”
修行界中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常识,同境界根据感悟和功法的不同,战力差距可以旗鼓相当,也可以是天差地别。韩风身为通幽境界,玄法更上一层楼转为神通道法,身负大成的幽冥真诀,战力可以说是纵横天门境界之下。
而面前的这个乞丐虽然看上去十分不寻常,但天门境界的至强者有种特殊的气息完全无法掩盖,只要对方并非是那些站在大陆巅峰的人之一,韩风就全然不惧。先前他与对方的几句好言好语也只是顾全大局,不愿意随意招惹一个不知名不知背景的强敌。
在整片大陆上,有太清二字在,三宫七殿其实不需要对任何人产生忌惮的心理,从中走出的强者更是极度骄傲,当然不会容许有人在他们面前更加骄傲。至于玄微那二字……原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东西,自然要排除在大陆之外。
韩风之前因为时越的事情失态至此,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实则已经怒火中烧。若是这乞丐又是个不开眼且没有自知之明想多管闲事的散修,那么他就会当即出手将他先斩杀在此,然后慢慢折磨时越和白悠㿥这两个小杂种!
然而乞丐的反应再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乞丐的脸上满是污垢,皮肤很黑,在此刻黯淡的月光下看不清楚面容,但不知为何众人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做了一个很鄙夷甚至于恶心的表情,随即听到他开口说道:“太虚殿算个什么东西?”
韩风彻底地愤怒了起来,眼中黑冷的幽光宛若刀光般犀利。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只是对太虚殿的挑衅和轻蔑,但时越却从中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思,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微张着嘴心想自己大概是多心了?
商颜山上的师兄师姐都没有什么口头禅,尤其是三师姐和老五连话都不多。但这一年里有一个他听得很多很多的句式,那就是“XXX算个什么东西”。
“太平营算个什么东西?”“倚天阁算个什么东西?”“楚家算个什么东西?”
这乞丐现在说的这话与山上常听到的那些论调如此相似,到底是巧合,还是这乞丐根本就与山上有点关系?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韩风右手微抬,其上凝结出了些紫黑色灵光,漠然地说道:“既然阁下想死,那么送你一程。”
岂料乞丐的语气表情更加不屑,嘲讽道:“那个龟缩在幽暗裂隙中的破宫殿常年不见阳光,走出来的人果然脑子也有些问题,连自己几斤几两都看不清?”
韩风面色大变,太虚殿明面上就屹立在扶光皇宫之外,真正的总殿实则在一条巨大的峡谷裂缝中,面前这乞丐怎么知道的如此之多?
他立刻提起了十二分专注,手中灵光顿时化作万千幽灵与妖魔,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乞丐!
那妖魔数量多得几乎覆盖了众人头顶的整片天空,把那些林间透出的些许月光都给遮得严严实实……或者说把月光都给吞噬了!
既然这人的身份也不简单,那么就打个半死再来搜寻记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仍然束缚着时越的刺客首领看到这一幕,有些艰涩地说:“百鬼夜行……当真可怕。”
这太虚殿至强的神通之一在大陆久负恶名。那铺天盖地的妖魔鬼怪都由幽冥真气幻化而成,所到之处剥夺一切生命和光源,可谓死亡和黑暗的代名词。
然而那乞丐面对这样一副可怖场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既没有闪躲也没有出手抵抗,反而蹲了下来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听着那凄厉至极的鬼哭声越来越近,他终于直起身来,手中拿着一根……
时越愕然,你拿着树枝是想干嘛啊?桃木枝辟邪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乞丐拿着树枝挥舞了两下,油腻头发下的双眉紧紧皱起,嫌弃说道:“还是太轻。”
他抬头看向那漫天鬼怪,又忽然说:“不过够用。”
他握着树枝的手没有用什么力气,姿势却是相当怪异,四指屈起抓住树枝末端,大拇指向前伸出抵在上方一些的位置。
就像是握剑。
他握着那树枝,从左侧向右上迅速地一划。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下一刻,韩风的面色剧变。
时越怔怔地看着前方。
空中还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