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说着话语,小辣椒好像全然没听到,羞红着脸低垂,双手交织不知放在哪里,屋内也只剩下淡淡低沉呼吸,剩下轻微翻动书页声……
过了好一会徐娇才偷偷抬头,偷瞧了眼粗糙大手轻微翻动书页,见他端起已经只剩下了茶叶的茶水,见他看了眼茶盏又放回瓷盘,忙提着空了的茶壶去烧茶水。
房门轻响,刘卫民依然低头,不时用着铅笔在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像是没发觉有人走出书房。
六月,本是极为炎热季节,如今的大同却像是入了冬季,人人将藏起来的棉袄棉裤穿在了身上,人穷则衣破,北方又是水少之地,街面上行走之人也显得人黑脸脏,身上总是似有似无的怪异腥臭。
朝廷依然未能发下粮饷,本以为马家、猛如虎招兵会困难些,当一人一月一两三分银足响告示张贴出来后,城门口招兵处就被无数军卒堵了个严严实实。
三日,大同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数次登门求见,除了第一日打了半日哈哈,之后刘卫民连打哈哈几句都欠奉,对马家、猛如虎撬大同诸军墙角行为根本不予理会,任由他们招募敢战军卒。
马林战败逃离萨尔浒,他自己逃了出来,两个儿子却战死在萨尔浒,朝廷战后追责,本应被处斩赎罪,却因刘卫民介入而出狱活命。
一些人留在了皇家学堂,留在了幼军为将,一些人去了登莱为将,还有一些与马林一般,返乡为民。刘卫民没有阻止马林离去,命活了下来,回了大同老家的马林却如同生活在地狱,一步也不踏出马家,整日只将自己锁在屋中。
马家是大同将门,开创者马芳如同一个传奇激励着所有大同人,可马林却怯懦的逃离了萨尔浒,战死的两个儿子也成了他人讥讽对象,马家子侄、家将一一离去,所有人都以为马家至此也将不复存在,却不料本应狠狠踩上一脚的刘大驸马,竟意外的对马家公开支持起来。
刘卫民有自己一套理由,兵败之将并非不可再用,勇不过马芳,任何一个家族都极为在意家族荣誉,马林是开原总兵,开原是大明朝深入鞑靼、女真的触角,周边不是无良哈三卫鞑靼,就是海西女真诸部,能在如此重要之地为总兵,不能因为一次大败就一棍子打死,否认他的统兵作战能力。
萨尔浒一战,明军大败原因种种,但有一点无可否认,在局部小范围内,建州贼皆是以优势兵力战明军,杜老太师被困河北岸,首战失利严重打击了明军士气。
此战战败,他救下了所有问责将领,一总兵再如何也很难低头成一小旗手下兵将,可现实的残酷剥夺了马家所有荣耀,想要尊重,就只有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刘卫民相信马家父子,相信此时的他们会在战场上化身成为杀戮象征。
大明朝与鞑靼时打时和,双方由生死仇敌到开设市易,身处边地的大同也成了双方交流的重要之地,明军中也多有破产了蒙人为卒,这些蒙人与效命黄金家族的蒙人不同,他们是没了牛羊,没了部族,没了效忠对象的蒙人。
自大明朝驱逐了北元后,北方鞑靼各部为了争夺汗位就没有安稳过,自己厮杀不断,还要与大明朝争斗、与女真人争夺,因此消失的小部落无数,也有无数小部族族人被迫成为大明人。
三日,无论马家三父子,还是猛如虎都征召了千卒,饷银发下,河南粮食的到来,两军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大同各军对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愈发不满起来,幼军两万兵马未到,大同数万兵卒就已经骚动不安。
身穿新发放军装的刘三提着二两肉,不时还与相熟之人打几声哈哈,摇摇晃晃来了城南最为偏僻的院子,眼角不时瞥过坑坑洼洼的巷道,确认无人后才打开自家残破木门。
自进了屋中,一直宝贝着的二两肉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扔到角落,掀开残破床铺,下面看着就是一个暖炕空洞,怪异的是刘三毫不在意是否弄脏了新衣,蒙着面跳了下去。
钻入狭窄洞穴,也不知晓攀爬了多久弯弯曲曲的坑道,再出来时,已经出现在城外的乱坟岗。
缩在狗洞中,直到午夜子时,刘三才小心观察了周围动静,沿着不知行走了多少次的道路,一路小心来到十里外。
“咕咕……咕咕……”
一盏茶后,巨石缓缓被人推开,露出一个看不清的脑袋,只是略微看了他一眼就消失不见。
刘三不多言,自顾自钻入石洞,继续攀爬着狭窄狗洞。
心下默默数着数字,当数了五遍一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盏如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