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丛升没往包被包裹着的娃娃身上去想,他知晓爱新觉罗家族烂事,可一想到关外习俗又是一叹,无奈道:“老头子算是看了,也就你小子较为异类,这都几年了?也该与公主行了夫妻之礼了吧?”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不说这事儿小子还不挠头呢,前些日小媳妇还不满呢。”
“哈哈……”
余丛升一阵大笑。
“差不多就行了,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再不要个孩子,你可就真的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对公主的清誉也是有损。”
“回京再说吧,俺还是觉得十八岁才够稳妥些……”
余丛升心下一阵感慨,别人不信,他却尤为相信眼前小子,看着毛毛糙糙,甚至算得上暴躁混账,他却知道眼前小子自制力,要不然也走不到眼前这一步,权利、财富堪称天下之首,自己穿着用度却依然如故。
想着他看起来不守规矩,实则最为坚持,余丛升心下就是一阵叹息,说道:“你真打算让这些人去虎墩兔身边,或是留在辽东?”
“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将手指塞入皱着小脸快要哭了的娃娃嘴里,权当手指是奶瓶了。
“他们若是够聪明呢,就老老实实去大明岛,去草原那是自己找死,你以为林丹汗会真心对待他们?”
“反抗草原黄金家族,再次成一个背叛者,草原人可比咱狠,他们连渣都不会剩下一丝,当然了,也绝对会有一些人跑去草原的,估摸着会有上万人吧,也或许全跑去了草原也不一定,他们愿意去死咱们也没必要拦着。”
余丛升微微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哲哲,他知道刘卫民话语是对的,大明岛远在千万里外,一旦登上船只,生死再也不在他们手里,谁也不敢保证眼前小子会不会将人全扔入海里喂鱼,草原就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人活着就还有利用价值,一旦这些人去了草原,就是林丹汗手里最为锋利的战刀,最为忠诚的疯狗,留在辽东会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如此之下,去草原求活就成了这些残余女真人最佳去处。
余丛升摇头叹息,他并不担心辽阳城里的数万女真人跑去草原后有多大的危害,或许危害越大,对今后的大明朝越是有利。
雪崩似的坍塌击溃了沈阳所有人的意志,也让辽阳陷入了地狱中的绝望,冰冷、死寂、阴暗中突然闪烁一缕阳光,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想要抓住一丝温暖……
背叛,无数次背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人知道下一个背叛是谁。
谁可信?
刘卫山让人站在残破坍塌了一米多的城墙前,绰尔济带着沈阳一干降俘喊话后,当夜,辽阳城燃起的火光十里外亦清晰可见,喊杀声持续了数个时辰,天未亮时,一群衣衫褴褛、浑身猩红汉子走了出来,后面跟随着无数无一丝表情老弱妇孺……
……
大明天启六年,三月初七……
一车又一车头颅向南,一个又一个毫无生气之人随着马车南下,一群将领进入废墟般城池,空气飘荡着的血腥令人作呕,空气飘荡的异样阴冷让怀抱着孩子的哲哲不敢抬头,只是紧紧贴在高大男子身后,已经让高大男子数次不满回头。
街道坑坑洼洼,不时会有冰冷覆着深厚积雪的尸体出现在眼前,不用刘卫民吩咐就会有军卒上前,手拿着铁锤“砰砰”敲砸,一群将领丝毫不理会耳边钢铁般脆响,放眼过去,一片废墟,彻彻底底的废墟……
无一人开口,只有脚下“咯咯”轻响,只有铁锤砸击尸体的钢铁清脆,一人跌跌撞撞,双腿赤裸黑紫,衣衫褴褛抱着个早已冰冷孩子,四处张望怒吼,诡异又莫名阴森。
“杀人了——”
“砍头喽——”
“嘿嘿……”
……
“皇上……呜呜……别杀人……呜呜……皇上……”
“别杀人……别杀……”
……
“砍头喽——”
“杀人了——”
“快跑啊——”
……
没有看向黑紫双腿,没有看向怀里冰冷襁褓,只是冷漠盯着绝望的混乱眼睛,默默踩着“咯咯”风雪。
“送他一程。”
朱鼐镜默默走向男子,跟在背后两步,刀尖闪亮只是一闪而过,一大一小躺在地上。
“皇……别……”
没人知道地上趟着的人是谁,没人知道这个名叫“范文程”曾在史书上留下过的痕迹,地上只是多了两具一大一小尸体,被军卒拖着扔在车上,与无数尸体一同尘归尘土归土。
没人知道眼前意味着什么,好像与大明朝一般无二的平定叛乱,一场简简单单的普通平乱,只有刘卫民知晓,他灭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一个要跪着的帝国,一个“宁与外贼不与家贼”的帝国。
脚步突然停顿,没有理会后背再次轻微撞动,只是看向永远无法看到的北京城,神色有了一丝难以莫名的感慨。
“至少……至少……最后……”
“你……还像一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