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婻一边低头看着手里信件,一边听着崔文升担忧,嘴里微微轻笑。
“崔公公无需担忧,老爷再一次打砸了京城上下官吏府邸,甚至连内外库银钱都抢了一个干净,百姓不也没有动静吗,甚至拍手叫好的人更多,在民女看来,公主若能再开两炮,百姓心下才能更加安心些。”
沈允婻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杨柳儿,说道:“通知各管事,让人在民间多传扬几句,就说……增税两厘……此为谣言,镇国公刚刚平灭建州贼,只会减免赋税,岂有增添民之疾苦的道理?”
杨柳儿微微一笑,一边为两人倒着茶水,一边轻笑道:“小姐说的是,辽东贼灭、老爷替国守九边之土,九边所用军资已无如此之多,朝廷又怎会增加百姓疾苦,女婢一会就让人澄清谣言之事。”
沈允婻示意崔文升饮茶,笑道:“刚刚送来的新茶,公公请品茗一二,若喜欢,让杨柳儿送去公公府邸。”
又说道:“老爷不在京城,京中确实乱了许多,公公听着也就是了,至于弹劾公主……朝廷禁了公主的足,大公子却被封了一品镇北公,弹劾又能如何?驸马府还能畏惧了不成?”
崔文升心下一叹,知道此女话语是对的,无论驸马府,无论刘大驸马犯下了何种罪过,最多也就是“禁足”了事,新帝登基了,一干大臣想要重处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在心下想想?
沈允婻饮了口茶水,笑道:“公公不必担忧,京里自有公主做主,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公公当知晓,老爷今年才二十余岁,老爷活着一日,京中无论多乱,天就算塌了也砸不到公公头上。”
崔文升忙抱拳说道:“郡主说的是,老奴前日就已经令人严查不法之人,也好与殿前军卒们一同前往海外,多为军卒们寻些奴隶仆从,解决些身后之事啥的。”
沈允婻微微点头,这几年不显山不露水,谁也不清楚究竟送去了大明岛多少人,她却知道,大明岛上已经出现了个万人城池,数十个千人的村寨,有罪犯、战俘,有乞丐、遭灾百姓,甚至还有些确确实实是被冤屈了的百姓、官吏,沉默了半晌,还是有些担心崔文升太过胡来。
“送去大明岛或是美洲也不一定就是个坏事儿,但公公还需小心些,若真的是冤屈的百姓就莫要送去了海外,公公有权有势,钱财也不缺,将来真的辞了职司,以公公与咱们的关系,就是养老也是舒舒服服,咱们没必要遭人白眼,该送出海外,或是自愿前往的送出去,其余的就算了吧,省的无辜百姓将怨念加在老爷身上。”
崔文升忙点头,正色道:“郡主还请放心,江南各府县罪民都是咱家亲自过问的,下面哪个孩儿们敢肆意妄为,咱家绝不饶了他!”
沈允婻微微点头,示意崔文升喝茶,两人放下茶盏后,看着头发花白的崔文升,说道:“没人愿意入宫为了宦官,每个人都有自个难以启齿之凄惨,想来公公也是知晓,老爷素来都较为照顾宫里的公公,对待内廷之人也与常人无异,无论军中、驸马府各产业、海外无不有诸多公公居于要职,但凡勤于任事、忠心办事之人,无不加以重用,所以……公公还需给下面人说清楚些,为国办事,权利可以有,拿国之赋税,或是伸手问百姓讨要就别做了,若真喜欢钱财,我织造府可以给,驸马府可以给,可以保证他们年老后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若去了海外,甚至可以保证他们一个个如同贵族一般,能不占大明朝本土之财,还是不占为好。”
崔文升沉默良久,起身向沈允婻深深一礼。
“驸马爷待我等不全之人情义深重,老奴深为敬服,今后哪个再敢伸手,不用郡主开口,老奴亲手打死!”
“公公不必如此,老爷兼着净军都督就已经将公公们当成了自家人,没了后人养老送终,百年后没人为公公们添土祭祀,驸马府为公公们添土祭祀,幼军中多有为国捐躯将士遗孤,今后公公们也莫要寻了他人为子为孙,就在军中寻个养子吧,也算……都有个依靠。”
崔文升心下大喜,忙满口答应,宦官多有收养子养孙之事,或为香火,或以此巩固权势,但收了军中将士为子为孙终究是忌讳之事,更何况幼军如此强势军队,一旦认了幼军一子,今后朝廷就是想动了他们也忌惮无比,甚至将来成了一督抚之父亦不一定,如此好事又岂有拒绝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