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贞示意方从哲饮用茶水,笑道:“朝廷乱糟糟的,方大人也知朝廷的担忧,公主是我大明朝的公主,还是稍微远离些朝廷为好。”
“刘公公话语是不错,可……驸马府终是朝廷担忧所在,住于子城还是京城又有何种区别?”
方从哲轻声叹息,刘卫贞却毫不在意饮了口茶水。
“方大人是说鞑靼和建州贼之事,是言大兄军中威望太盛,言驸马府太过强势,以及……意指大公子吧?”
“刘公公莫要误会,方某……唉……不瞒公公,方某确实有些担忧,镇国若在此处,方某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担忧。”
方从哲说到最后,神色颇为严肃,刘卫贞神色依然不变分毫,只是淡淡笑意。
“方大人,或许你以为大兄稳住了鞑靼,大公子成了鞑靼小汗,甚至大兄趁建州贼内乱之时一举平灭了建贼,大明朝此时就不再需要大兄,不再需要刘家寨,或许……方大人以为此时大明朝最大的问题是尾大不掉的驸马府、刘家寨,是大兄吧?”
方从哲一阵沉默不语,刘卫贞也不开口,只是端着茶水静静等待。
“方某不想承认,心下却始终担忧,担忧镇国真的成了曹贼,担忧诸位挟持了镇国!”
……
“呵呵……”
刘卫贞轻轻一笑,摇头轻笑,很有些不置可否。
“方大人,虽然你随着大兄去了一趟江南,去了苏禄,但大人始终还是如同困在一院之中之蛙,尚还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大兄的心有多大,一者是一粒芝麻,一个却是一方天地,大人真的以为……我等兄弟愿意为了一粒芝麻,放弃一方天地?”
刘卫贞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笑道:“诚如方大人所担忧,大公子若只是大公子,或许朝廷也少了许多担忧,事实上,大公子却是先皇皇长子,论嫡论长,大公子本就应该为大明朝皇帝,但陛下已然有了决定,大兄也不可能违背先皇心意,但皇长子毕竟是皇长子,终究还是有些人希望可以遵循‘立嫡立长’礼制,就算是大兄或是公主也无可奈何,方阁老历经神宗、光宗、熹宗三朝,不可能不知晓几十年的‘国本’之争,大兄不允许军将参与朝政,不代表大兄严厉禁止四爷这般文人参与其中。”
“一国、一族、一家,立嫡立长是其稳定之根本,文臣士子维护正统礼法,大兄就是想严禁干涉也难。”
“当然了,方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幼军、净军,甚至担忧御马监会对陛下安危不利,驸马府别的或许不能保证,但有一条可以保证,驸马府名下文武官吏、将勇无人敢威胁陛下的安危,陛下顺利成年,大明朝的天空就是陛下一脉子嗣,若因驸马府名下之人伤到了陛下……”
刘卫贞神色陡然郑重无比。
“无论是谁!”
“自此……”
“大明朝的天子……会在所有皇室宗亲中,择良善贤明者为帝,驸马府自此只剩下大公子,再无皇长子!”
……
方从哲陡然站起,一脸骇然看着低头饮茶的刘卫贞,他知道,能从仅仅只是一个宦官管事嘴里说出这句话语,定然是宁德驸马府已经为此事下了最终定论。
许久,方从哲无法开口,数次想要开口,嘴巴微张却又无奈闭合,最后只是向刘卫贞微微抱拳一礼,默默转身离去。
看着三朝首辅大人离去,刘卫贞心下一阵叹息,但他知道,只要大兄活着一日,就没人敢忤逆大兄的最终决定,孙世纪、刘之坤一干所谓的“卫民党”也只能无奈无病请病,不如此又能如何?
方从哲离开了,带着自己也不知是何种心情离开了,刘卫贞没有依礼起身送出府门,一人独坐厅堂饮了一刻钟茶水,这才摇头叹息起身,指挥着大大小小宦官收拾着家私用具。
无数人注视着驸马府,几十辆马车在日落前离开了皇城,只留下一些年老宦官看守打扫府邸。
大朝结束后,不知何人将朝堂上事情传扬了出去,不知是哪个言京城五月将有大灾之祸,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满是不屑,可当近百驸马府马车离开了皇城,整个北京城百姓都慌了,数年来,驸马府就是京城的风向标,百姓可以不理会朝臣警告,绝不会对驸马府的不同寻常异动视而不见,当夜外城无数百姓纷纷打包家什物件,准备先逃离京城一些时日再说。
大朝上群官反对,可初二时,率先逃离京城的是外城二十万百姓,外城百姓多是外乡之人,周边村寨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投靠,就算逃离避祸又能去了哪里?
一干老人理事商议后,哪里也不去了,带着二十余万老老少少乌压压跑到刘家寨前,不管不顾,就打算在城外安营扎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