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动,朱徽妍只是盯着帐顶,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想念北方的人儿,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儿。
“相公……”
“妍儿……”
……
“十六了……”
……
无人听到房中低喃,玛依拉不能,抱着身强体重的儿子的张氏不能,刚刚出了房门,侍女发饰宫女忙上前紧跟在后。
城主府颇为简陋,没有什么高墙大院,与这个时代四合院稍微不同,院墙只是些栅栏,除了议事厅堂稍好一些,余者并没有明显的主次一说,正对着大门的是议事堂,后面本应与乾清宫那般,也应该有一处家主正厅居房,但是在本应该表现出地位尊崇的居房并不存在,而是一处刘卫民专属书房,一座两层楼环形院落书房,东侧是朱徽妍居所,西侧是张氏小院,整个城主府反而没有刘卫民自己的专属居处,前来寨子时,要么随意在书房划拉点空当,要么居住在朱徽妍的小院中。
出了小院,途经看守甚严的书房小院,张氏微微站定,抬头看着院门上书写歪扭七八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门联许久,儿子却在怀里扭动着指着歪扭难看字迹,嘴里更是哇哇叫着“爹爹”不停。
张氏不明白,为何他会将这幅握着儿子小手书写的门联挂在此处,今日再见,抚摸着儿子头顶许久……
“娘娘,大皇子不能暴晒太久。”小桃低头轻声劝解。
“小桃,老爷……是个好爹爹……”
……
“通知四爷,通知各军将勇,让何管事准备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钱,皇长子……皇长子明日入城、入宫!”
“小桃谨遵懿旨!”
……
“相公,明日爝儿要入宫,是不是有些早了些?”
刘之坤站在刘家寨正中心最为高大烈士塔顶,带着媳妇、儿子,一层一层打扫每一个银质祭碑,低声念着每一个阵亡将勇,一层一层攀爬着这座底座近乎一亩,高大近乎十丈的钢铁水泥巨塔,围着中间十人方能搂抱的通天巨柱一路登顶,京城惊天巨变,驸马府阶梯教室玻璃窗、琉璃盏碎裂一空,地龙翻身毁坏屋舍无数,十丈巨塔却纹丝不动,他知道,手按着的巨塔,地下尚有数丈不见踪影。
站在塔顶看着几若京城的巨大城池,嘴里呼吸粗重了一分,每每登顶,每每回想曾经过往,心下就是一阵不屑,不屑曾经的可笑。
耳听着孙氏话语,沉默良久,刘之坤喃喃低语。
“当年的三兄……只是个不言不语的卫卒,大明祖制,卫所卒,一户五丁者,允一丁科考脱籍。”
“我刘家四房,有爹,大兄,二兄,三兄,是我刘家寨刘姓仅存的第四房,正好仅够一人脱籍科考……”
“好男不为卒……”
“卫所田地日益缩减,一户五丁,何以养活一户五丁?一日为军卒,一生为卒,子子孙孙永远低人一等,民田税三升五合五勺,守国守土军卒却须税一斗。”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目光深邃、幽远……
他知道,整个寨子没有闲人,除非真的卧床不起,娃娃上学堂,男人、女人做工,就算拄着拐杖的老人也会坐在厂子门口,巨大的城池,没有闲人……
“三兄很聪慧,打小相公就知道三兄极为聪慧,尽管三兄不喜多言,若三兄读书,也当科考进仕,可家里只能允许一人读书。”
“有时候……相公就在想,若是三兄读了书,或许此时成了大明朝首辅也不一定。”
……
“三兄不喜过多解释,更愿意一砖一瓦建了这么一座刘家寨,建了这个供后人敬仰的烈士塔……三兄让寨子里家家有水,让寨子里家家有粮、兜里有钱,衮州二十四县百姓好了许多,家中有了余粮,有了丁点余钱,大兄的佃户们有了粮食,只要肯吃苦,日子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朝廷却将三兄视做眼中钉,曾经的相公……心下也是厌恶、不喜三兄……因三兄……相公被人不喜……”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三兄性子暴烈,却强压着性子,只是做着参赞之事,因三兄不知多少人功名成就,因三兄不知活命多少人……”
“三兄……”
“仅仅只是……三兄做了他人不愿、不屑之事……三兄被人不喜!”
……
“早吗?”
刘之坤微微摇头,俯视着巨大空无一人城池,淡然的面孔愈加坚定。
“是晚了!”
“陛下意外病逝时,爝儿就该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