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萍眼里似是翻涌着排山倒海的风浪,突然转身,像是一只无措的小鹿在寻找着什么,她转了一圈,才后知后觉的看到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敬岩,你记不记得你妹妹长什么样子……你来一下依依家。”
挂断电话,她盯着沈夏,嘴角颤抖,声音支离破碎地问,“你就是沈夏?”
沈夏愣愣的点头,“嗯,是,我叫沈夏。”
“姑娘。”冯思萍哽咽,一滴泪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你父母叫什么?”
沈夏摇头,“我没有父母,也不大记得父母。”
“那你记得多少,没有一点印象吗?”
沈夏茫然地回忆着,“有一点点,记得他们两个人好像是打架,我被爸爸拿着小木棍打的腿流血,别的没什么印象,还有就是他们吵架的背影,其他的记不起来。”
冯思萍抹着眼泪,一步步走上前去,审视的目光似乎穿透她的脸越过时光岁月看到她的上半生。
罗一默怔愣地看着冯思萍古怪的表情和动作,他想到,他的爹地姓沈,那么沈夏……
不对啊,他没有听人提起过他还有个姑姑啊。
沈夏被冯思萍的表情搞的云山雾罩,眼角直抽搐,“阿姨,您,认识我?”
冯思萍摇头,又点头,继续问,“姑娘,你多大了?”
“25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沈夏的声音很轻柔。
冯思萍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氤氲的视线下,那张美丽的脸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又似乎相差太远,她的脑子里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膜,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沈夏,她想过有一日会再见到她,哪怕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也能勾起她久远的回忆。
冯思萍擦掉眼泪,很快又流出来,像汩汩的泉水般不停歇,积压了多年的痛楚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她哆哆嗦嗦地说:“我也有个女儿,叫沈夏,五岁的时候走丢了。”
罗一默眨巴眨巴眼睛,如果他有个姑姑,也会
走丢吗?
十七剥香蕉的手顿住,“怎么会呢?你家也不是一般家庭。”
“是她爸爸带她出去给丢了,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冯思萍像是在揭开自己心底的伤疤。
沈敬岩很快就到了,从门外进来时就看到冯思萍拉着一个姑娘的手,抹着眼泪絮絮叨叨着。
他拧了拧眉,询问的眼神看向罗一默。
罗一默小跑着过去,沈敬岩蹲下身体,试图将他抱起来,罗一默趴在他的耳边说:“大朋友,上次我跟沈夏视频,你看到的是戴了面皮的沈夏,今天的沈夏才是她最真实的脸。”
沈夏?
沈敬岩抱着罗一默,仔细地盯着沈夏,和冯思萍一样,似乎要透过她的脸望进岁月的长河里去。
“妈。”沈敬岩走过去,虽然声音颤抖,心情不平静,好歹还能稳住自己,“和妹妹是有几分像,毕竟妹妹丢失的时候才5岁,要不然我们去做个dna鉴定吧。”
沈夏的心一颤,他们会是她的家人吗?她的人生中只有残酷的训练,践踏着尸体一步步向前走,冷血的杀人,用生命书写暗夜里的辉煌,和肆无忌惮的享受生活,她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沈敬岩又突然说:“我记得妹妹的头顶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冯思萍赶紧抹了把眼泪,“对,我都忘记了,脑子糊涂了。”
沈夏的心一凉,刚才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家人,结果只是一场误会,她从来不知道头上有什么胎记。
冯思萍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沈夏低了头,冯思萍拨开她左耳上方的头发,仔细地看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沈敬岩也走过去,凑近了看,“是红色,褐红色,随着年龄的增长,颜色变深一些也是有可能,何况还有头发挡着,我觉得她就是我妹妹,你看这双眼睛,和沈夏多像啊。”
沈夏猛的一拍双手,“我想起来,有一次我爸妈吵架,我妈说我只要小夏和小岩,对,就是我换新环境前不久的事,不过我不是走丢的,我是被爸爸卖掉的,我还看到他们数钱了,我爸爸说让我跟那个阿姨走,他给了阿姨钱,让阿姨带我去买新玩具。”
冯思萍和沈敬岩异口同声,“什么?”
客厅的气氛异常沉重,冯思萍和沈敬岩相视一眼,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敬岩率先摇头,“不可能,爸爸就算不喜欢我们,也不会亲手卖掉自己的孩子,还是卖给……”
他不能让冯思萍知道沈夏现在的身份,“卖给陌生人,不会的。”
沈夏迷茫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说的是真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数钱的事我记得,我跟那个阿姨走,我也记得,后来阿姨把我交给了另一对叔叔阿姨,叔叔阿姨把我锁进黑咕隆咚的屋子里,跟我说,我要是喊,就让野狗吃了我,他们给我吃的馒头好硬。”
如今提起这些往事,沈夏的心里尚算平静,毕竟比起小黑屋和陌生人的恐吓,多次的死里逃生,生死一线早已练就了一颗强大又坚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