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季琼宇似乎再一次被鱼骨头卡住了喉咙。骨头太大,吞咽下去的瞬间,还割破了气管,情况危急,他吞不得,也吐不出。周寄北压根没心存奢望,他也不觉得季琼宇会在短短几日,幡然醒悟,如梦初醒想起来是爱他的。
一个从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你又指望些什么呢。周寄北垂下头盯着旧裤子看,旧裤子被洗得发了白,虽然褶皱,但还是很干净。周寄北忍不住抬手去摸,指尖隔着料子描摹出了一个圈,指腹触碰着软弱无力的大腿,周寄北觉得时间到了,他该挂电话了。
“.....我没有不爱你。”
周寄北已经将电话拿开了,手指都已经搁在键盘上了,他的耳朵里似有若无地飘进了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分量,像南方潮湿的天气,以及连绵不断的阴雨。
“贝贝,我没有不爱你。”季琼宇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上去还算冷静。周寄北都能幻想出他在电话那头的样子,下颚紧绷,捏着手机的手背都快被青筋撑爆。
这大概是季琼宇能对他表达感情的极限。但爱与不爱,两个微妙的字眼就多了一层截然不同的意味。周寄北心细如发,又敏感可怖。换做从前,他一定会追问,问到季琼宇无话可说,问到季琼宇最后用别的字眼来搪塞他。但现在周寄北不会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季琼宇,这话我和我爸说过一遍,我和你也说一遍。”
“我出车祸,这是命;怨不得任何人,我也不恨任何人。我本想在黑暗里过一辈子,但是因为你,我想努力做一个正常人,我现在说再多,都没有和你对谈的资格,也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给我一些时间。”
“接下来的几年,你要一人也好,要重新接受别人也好,我都尊重你。”
“我爱你。”
电话撂得匆匆,季琼宇还来不及张口,对面就只剩下一片盲音。季琼宇大声地喂了几声,却再也没有回音,明明刚才还贴着耳朵,还听得见他的男孩熟悉的声音,怎么刹那间就没了声响。季琼宇被挂了电话,一阵茫然,继而心口一阵惊恐,季琼宇撑着扶手要站起来,脚骨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楼来。
“深圳.....深圳.....对,深圳.....”季琼宇喃喃自语,他发了疯地往楼下冲,满脑子铺天盖地只有这两个字,他像个疯子,生命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竟一点没有而立之年的沉稳,反而比十八岁的时候还疯。
直到季琼宇坐上最快的一班机,他仍然心慌,人像失了重,直线下坠,手却无处可抓。
一夜无话。
.赌场内
“寄北,手续下来了。后天我们就动身。”乔琰之将港澳通行证递给周寄北,周寄北伸手接过,一张银行卡大小的通行证上印着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面无表情,眼神泛冷,多看一眼也不会讨人喜。周寄北拉开书包的拉链,将卡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寄北,趁着白天场子里没什么人,我想带你做个训练。”乔琰之带着周寄北进了赌场,安保见了他又是客客气气地点头躬身。目光再落到周寄北的身上,倒也不含恶意。
“什么训练?”周寄北被推至到一张空桌前,乔琰之在荷官的位置坐下,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副纸牌,动作
利索地将包装拆开。
“快速记忆和口算能力。”乔琰之边说边洗起了牌,新牌偏硬,油墨味重,凹牌时声音明显。乔琰之明显是个中高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平整,牌只掀起一角,便能立刻竖起,两指间点过一圈后,完成切牌。
“寄北,赔率关乎赌局的成败。你必须要对数字非常敏感,不仅要过目不忘,还要能在短时间内排除无用数字,迅速找出规律,才能拿下。”乔琰之将纸牌反盖,拱成半圆后展现在赌桌上。
周寄北表情略显紧张,他眉头一蹩,盯紧乔琰之的一举一动不敢眨眼。乔琰之瞥了眼周寄北,接着按顺时针方向快速将牌依次翻开,周寄北目光如炬,手指轻敲台面,视线像机关枪,在短短十几秒里将所有牌面逐一扫过。
乔琰之几乎是同时将牌面反过,说话语气紧迫感十足。
“第四张是什么牌。”
“黑桃六。”
“第八张牌往后数三张是什么花色?”
“是红心10.”
“如果赔率是1:28,压4500赢多少?
周寄北眨了眨眼睛,眼睛与乔琰之对视,后者咄咄逼人,纸牌甚至都被捏皱一角。周寄北舔了下唇角才说:“12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