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看透了帝王家,自古无情。
如今高宗对她袒露情意,明成皇后也只觉得怅然。
人生百年,不过眨眼,她追了一辈子的感情,到底不过是对年少那一份真情的执着。
而对于面前这个男人,更多的,应当是儿女间的羁绊了。
明成皇后微微垂眼,没有将内心话说与他听。
她像个姑娘家向往着爱,以至于前半生懵懵懂懂,过多的感情投注在高宗身上,从而忽略了那一双儿女。
直至如今,幡然醒悟。
她这一生,欠人良多,唯一问心无愧的,便是对他高宗了。
思及此,再抬眸间,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她缓缓道:“陛下若是真心为典娘着想,典娘想求你一件事。”
高宗正是感怀的时候,万事皆好商量,他道:“典娘有话直说。”
“请陛下收回成命,将承哥儿的储君之位拿走,另赠贤才。”
明成皇后说着跪下,她将头低伏着,高宗只能看到她浓密乌黑的发顶。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高宗面色渐渐紧绷,半晌后,才缓缓道:“老三与老六一众皇子,为这储君之位争的头破血流,朕将承哥儿册立为太子,典娘真以为,朕是为了躲避禅让皇位才这么做的吗?”
明成皇后闻言低着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难不成,还有别的理由?
高宗见她不语,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房间里响起,他俯身,将明成皇后扶起,幽幽道:“事到如今,朕跟你说一句真心话,册立承哥儿为太子,朕的确有一分私心,是想气气逼着朕立储君的那些人,但朕后来也慎重思考过,朕这一众皇子里,还是承哥儿最得朕心,不仅仅因为承哥儿心善仁慈,还有一部分,也是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典娘与朕的儿子。”
明成皇后震惊于他这一番话,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其中真实性究竟占了多少。
高宗手掌抚上她的脸庞,这张脸,已经不似年少时那般明媚,但依旧艳色不减,难能可贵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雕琢,她的眉眼依旧如初,像姑娘时那般纯粹。
“朕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啊。”
他语气怅然,却是难得的真情实意。
回首百年,他一直因为当年太平一事与苏太师心生嫌隙,从而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明成皇后身上,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也困了她一生。
这不是一个作为丈夫该有的度量,如他所说,他高宗这一生,最亏欠的人,便是她苏典儿了。
明成皇后眼眶微红,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陛下能念着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高宗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温情脉脉。
这温情没能持续多久,有人慌忙闯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向稳重的周顺。
高宗皱眉,厉色道:“何事这般慌张?”
周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看不见一丝血色,他匍匐在地,身体抖若筛子:“陛,陛下,宫里来话,说是……说是三皇子举兵造反,如今皇城已经被攻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