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应元曾以为,做一个富庶的裁缝,就是他人生最终的归宿了。
裁缝铺是由他和他大哥一同打拼出来的,在他大哥和康应元的媳妇私奔之后,裁缝铺成为了他一人的财产,在瑞留的外城,他算是富庶的一个青年人。
在瑞留的外城,能称得上富庶可不简单,毕竟,瑞留可是晋国的国都,昔日虞朝的京城。
他自小学武的手,操持起剪刀来也是得心应手。
某年的小满时节,康应元如往常般打开自家裁缝铺的门,他的生意一直以来都不错,但他那天开门之后,却觉得眉间一躁,心中一紧。
门前有四个面色不善的人盯着他的铺子,偏偏这些人,康应元还有些面熟,他很快想起来了,好打抱不平的他前天曾为了替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地女子解围而教训过他们。
当他们说自己的柴家的某某某时,康应元还故作豪情的将柴家全家老小用市井常见的口吻问候了一遍。
今天,这些人找上门来了,带着刀剑与弓弩。
康应元体内燃起了“拼死一搏”的热血,但他的脚刚踏出铺子的门槛,又迟疑了下来。
就这么大打出手,铺子肯定会弄得一团糟,昨天刚进的齐国锦缎要是被弄坏了可就糟糕了,因此,他体内的热血冷却了下来。
他打算息事宁人,于是开口表达了他想破财消灾的意愿,那五个人之中为首的家伙只是一脸狠辣的说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可是柴家的狗,你得用半条命来陪。”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扣动了弩机,康应元浑身一寒,本能的向后一退,一支弩箭低低的射来,直接弄伤了他的胯下。
剧痛传遍他身体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回到“拼死一搏”的老路上来。
他像被弄疼的野兽一样怪吼一声,头脑与胸腹一阵激昂,或许就是那一瞬间,体内的元池就已经开始觉醒了。
他朝冲进店里的暴徒挥动了右拳,左手顺势抄起了桌案上的剪刀。
这天早上的过程与结局,被瑞留的官府浓缩为一个干瘪的记录:外城东市有一康记裁缝铺,其铺主名唤康应元,天爵九年,其与柴氏仆从因私怨而斗殴,柴氏仆从先以弩箭伤其一睾,铺主大怒,先挥拳毙倒一人,而后持剪刀与四人混战,康应元虽身躯连中数刃,仍搏击不止,竟仅凭一剪连杀四人,而后负伤逃遁,不知所踪,柴氏高价悬赏之。
不过一个早晨,康应元就失去了亲手创立的铺子,在命运的胁从下,走入了另一条怪异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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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摇晃中,王禹睁开了眼,他被荷孟东从梦中摇醒了。
王禹睡眼惺忪的问道:“怎么了?”
荷孟东指了指远处的城墙,以及附近如小树林般密密麻麻的墓碑,赶紧说道:“秀腾,差不多快到了。”
无数墓碑映入眼帘,如同一根根巨大的钉子般插在地上,这些墓碑打散了王禹的迷糊,直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柴小棠也醒了过来,晃着脑袋直起身子,眼睛随后也呆住了。
碧空之下,这些不新不旧的墓碑,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插在城外的郊野,给柴小棠与王禹的内心以巨大的回响。
王禹喃喃道:“这、这难道是……”
荷孟东不去看墓碑,他看向万里的晴空,怆然道:“没错,正是四年前的天岐大地震所造成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