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江湖汉子虽惧于白衣男子的淫威,不敢强行争辩,但眼神中却不免露出将信将疑之色,又怎能瞒过白衣男子的眼睛,当下白衣男子强忍眼中怒色道:“万蛊针为何会在江湖中突然消失,实则乃是诸葛帮与蜀中唐门百年前的先祖所为!你们只知万蛊针出自苗疆,却不知其来龙去脉,更不曾见过万蛊针上的蛊虫,便听信传言残杀同门,简直就是一堆蠢蛋!”
白衣男子言道此处,发觉众人仍是不愿相信,当下苦笑了几声道:“昔年诸葛武侯在巴蜀七擒孟获,收拾的一众蛮人心服口服,不料其中数人与苗疆颇有些渊源,数次欲用蛊术暗害诸葛武侯,奈何诸葛武侯学究天人,此等小术怎能伤及诸葛武侯,反而枉搭了几条性命,当中一人侥幸不死,心中恨极了诸葛武侯,便远赴苗疆寻蛊术高手,历经三十几年,方培育出万蛊针上的蛊虫,满心欢喜的自苗疆返川,却发现天下早已大变,诸葛武侯已然仙去,便郁郁折回苗疆,自此万蛊针的蛊虫得已流传于世!后来,万蛊针的蛊虫毒害江湖,我帮先祖与蜀中唐门先祖念及此事因诸葛武侯而起,便远赴苗疆,与当时号称苗疆第一蛊仙金南都大战七天七夜,终于杀了金南都,一把火烧了金南都所有饲养的蛊虫,万蛊针上的害人蛊虫自此绝迹江湖!此战由于我帮先祖与蜀中唐门先祖有约,不愿张扬以免累及诸葛武侯之威名,是以此事只有诸葛帮与蜀中唐门的后人知之,两位前辈也因耗费心智过剩,俱都埋骨苗疆,后来念及两位前辈的苦心,无论是诸葛帮还是蜀中唐门对此事都绝口不提,江湖中更是无人清楚为何令人胆战心惊的万蛊针突然绝迹江湖!”
老酒鬼雷动天初始也如那些江湖汉子般疑心白衣男子的话,不过眼见白衣男子言之凿凿,当下不免多信了几分,立时如众人般望向奄奄一息的鹊先生,心中狐疑:既然万蛊针上的蛊虫已然一把火烧绝,那么华东来中的万蛊针上的蛊虫又是从何而来?
鹊先生勉力笑了一笑道:“不错,华东来中的的确不是万蛊针,更非令人闻风丧胆的万蛊针上的蛊虫,只是苗疆土人惯养的普通蛊虫,只需会点蛊术之人就可轻易去除,更不会随血而出!”
华东来此刻苟延残喘的就像一只随时都会毙命的野狗,听闻鹊先生之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着鹊先生吼道:“你……你……你害的我好苦!”
鹊先生望着华东来眼中毫无半点怜悯之色,只有倾尽三江水也化不开的浓浓恨意,些许一字一句的道:“华东来,今日你终于也体会到了被人数次欺骗的痛苦了吧!想我儿秦升,拿你当换命的兄弟,你却害得他惨死,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仍难解半点老夫心中的恨意,只恨老夫未能一举除掉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着实是平生一大憾事!”
那些江湖汉子此刻方知自己与华东来都被鹊先生耍弄于股掌之中,差点落了个自相残杀的局面,当下七嘴八舌的问道:“我与你有何冤仇,居然如此害我!”
“秦升之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要害我?”
“老匹夫,若非见你命悬一线堪堪毙命,老子定然将你大卸八块!”
一时间,厉声质问者有之,破口怒骂者有之,愤激不语者有之,却无一人愿上前动手折辱鹊先生,只因这些江湖汉子虽贪生怕死卑鄙无耻,却也残存半分良知,眼见鹊先生命不久矣,着实不忍出手,又因鹊先生虽将众人戏弄于股掌之中,只华东来一人伤重难活,其他人却并未受到半点伤害,是以被鹊先生所愚,心中除了有些愤慨外,却并无多大恨意,是以当然不愿出手伤害已命在顷刻的鹊先生!
鹊先生对众人的怒骂质问毫不在意,只是坦然受之,目光死死的盯着华东来道:“华东来,若非你自负多智,心中狐疑不定,怎会接二连三的中了老夫的计谋,不过你也不枉了,这些计谋老夫几乎每日都在心中盘算千遍万遍,直到今日眼见你已命不久矣,老夫才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白衣男子此时突然开口问道:“鹊先生,事已至此,你与华兄的恩怨我不便插言!只不过刚刚我言及先祖之往事,你眼中似乎露出不屑之色,不知鹊先生是何意?”
鹊先生轻咳了几声道:“兄台不愧是诸葛帮中的人,眼见华东来再无半点用处,居然毫无关切之意,果然是拿的起放的下大英雄大丈夫,至于那些陈年旧事,你若真想知道,老夫直言又有何妨!”
白衣男子纵使脸皮再厚心机再深,被鹊先生当面戳破心事,不免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当下故作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不知鹊先生口中的陈年旧事是何事?”
鹊先生大口喘了一口粗气道:“既然你真想知道百年前的陈年旧事,老夫此即眼见华东来命不久矣,便一解你心中所惑,你问老夫为何会露出不屑之色,只因你不知老夫本不姓鹊,而是姓唐,蜀中唐门的唐!”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我所料,鹊先生的确是唐门中人!”
鹊先生却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姓唐,却绝非蜀中唐门的人!”
白衣男子问道:“鹊先生既然自曾姓蜀中唐门的唐,为何不承认是蜀中唐门的人?”
鹊先生勉力露出一丝笑容道:“只因先祖曾有遗训,后世子孙姓什么都行,却绝不可再姓唐!”
白衣男子道:“令先祖为何会有这种古怪的遗训?”
鹊先生道:“此事还是皆因百年前为祸江湖的万蛊针所起,昔年诸葛帮与蜀中唐门联手,打着清除江湖祸害的旗号杀入苗疆,不知有多少苗疆无辜之人因此惨死,更不知折损了多少两帮的热血儿郎!谁知寻到金南都后,只短短一日便取了金南都的性命,剩下的人七天七夜都在争夺那为祸江湖的蛊虫,眼见众人都被欲望野心蒙蔽,死的人越来越多,先祖突然良心发现,一把火烧了那害人的蛊虫,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先祖历经数次九死一生的拼斗,侥幸留得性命,却也自此心灰意冷,觅地隐居从此再不涉半点江湖之事,更是留下遗训,后世子孙姓什么都行,却绝不可姓唐,哪怕是姓阿猫阿狗也行!至于刚刚我眼中为何会露出不屑之色,只因见你能将一件如此不堪的陈年旧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心中着实佩服你的心机,既维护了诸葛帮假仁假义的面孔,又大言不惭的将卑鄙小人夸成了心怀苍生的英雄豪杰,好似天底下只有你诸葛帮中人才是济世安民的栋梁,才能继承诸葛武侯的遗志,浑然不知诸葛武侯的半点心意!要知道诸葛武侯当时之所以出山,绝非贪恋荣华富贵,而是为救黎民出水火的善举,奈何造化弄人,已诸葛武侯的学究天人,终不免大志难伸,最终隐恨在五丈原!如今的诸葛帮更是令人不耻,百年前的先人还知些羞耻,轻易不露自己的欲望野心,今时的你们却毫无廉耻,做着最卑鄙的事,却处处自诩诸葛武侯的传人,殊不知诸葛武侯若是泉下有知,焉能放过你们这些厚颜无耻之徒!”
白衣男子不怒反笑道:“原来鹊先生是百年前唐鹊的余孽,难怪会姓鹊!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蛰伏百年的诸葛帮如今早已羽翼皆丰,除了江湖中几个不知死活的门派在负隅顽抗,只需家兄振臂一呼,定然四海皆服,诸葛帮定然光大诸葛武侯的遗志,令天下群雄俯首称臣!”
鹊先生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看着白衣男子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强自狠狠的喘了一口粗气道:“痴人说梦……痴人说梦……!”而后看着老酒鬼雷动天道:“秦升生时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纵然身死也已无憾!只不过老夫虽大仇得报,却有一件心事未了,日后你若能得脱困境,望你能将我与秦升葬在他母亲墓旁!”
老酒鬼雷动天此时虽穴道已解口也能言,但心知鹊先生大限已到,纵使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已无能为力,当下那双已被美酒遮掩仿佛看尽世间沧桑的双眼中默默地流出了几滴眼泪,虽寂寞无声,却透着几丝敬服与不舍!
那一刻,老酒鬼雷动天心中五味杂陈,瞬间恨不得立时冲过去抓住白衣男子,一脚两脚三脚……直到踢不动为止,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白衣男子身上!
可是老酒鬼雷动天却不能这么做,这么做非但于事无补,也许更对不起肝胆相照的秦升,当然还有秦升秘而不宣的生父鹊先生,想到这,本已怒火中烧的老酒鬼雷动天,立时心境平复了下来,除了眼角默默留下的眼泪,剩下的都是对诸葛帮渐渐堆积起来的无法消解的恨,就像一根卡在咽喉的鱼刺,只有去除方解心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