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出了城门,傍晚的风带着几分暖意,让人心神荡漾,只是荡漾的不是因为小白身边坐了一个面容清秀的俏公子,也不是因为长鱼佑乐对性子直爽的小白心生好感,而是二人都对彼此有太多的疑问,却因为种种缘由又都闭口不问,难以平静罢了。
当最后一抹残阳落下山头,长鱼佑乐浅浅的笑了出来,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欣赏过日落了,每日早出晚归,大半的时间不是奔波在路上,就是在困倦中等着清醒。看到小白姑娘这样轻松惬意,真想也过这样的日子算了。”
谁知小白猛地笑了,开朗的笑声惊扰了林中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附和着她,对于小白而言,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富足的生活了,要她再干出点什么大动静儿她也没那样的本事,只是她真的没想到,这常公子看起来柔和安稳,却是个做惊天大事的人,“那你别不甘心啊?真的能舍了你的现在?”
长鱼佑乐眨了眨眼,忽而明白自己三言两语随口说的话,竟然意外透露了自己平日的生活,什么人才是早出晚归,又奔波在路上呢?看着旁边疾驰而过的马车,他想在小白心里大概就是做的很大的生意人吧。“总是想着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候能多一些。”
“你倒不像我听说过的那些大少爷,只知道贪图享乐,反而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很努力的,只是运气不太好。”
“可我怎么觉得,他运气很好呢?能做你的朋友不是一件三生有幸的事儿吗?”
小白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夸她,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是我三生有幸才对,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我活不到现在的。”
“为什么?”长鱼佑乐微微蹙眉,这些天,他也听了不少小白和林家之间的往事,可每一个人的口中说的都是林家的恩典,他想听听小白的说法。
小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个故事太长了,只得打着马虎眼说道:“都怨我,提这个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既然小白不想说,长鱼佑乐自然也不会强求,他笑了笑,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我瞧着你的饭馆里摆了好多夏商馆的瓷器,那些玩意儿不过是文人墨客拿来附庸风雅的,价钱又贵,还不实用,不如实实在在的置办上几套粗瓷碗碟呢。”
“看来常公子一定没有做酒楼的营生,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装门面一说呢?”说完,她窃窃的笑了,“但凡能走在官道上的马车,主人必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你见过哪个有身份的老爷和夫人会随便在荒郊野岭的饭馆里落脚吃饭啊?一定是带足了干粮或者有厨子随行的,可摆了夏商馆的瓷器,我的迎客来就不同了,他们首先会觉得很亲切,而后会想这样一个小饭馆怎么会舍得用这么昂贵的器具呢?猜想之下便又会对我产生几分亲近,况且我的脸上虽然没写着我是好人四个大字,可我的厨艺也是真的好!有了口碑就有了信任,这是策略!”
“你真的这么想?”这些话长鱼佑乐是赞同的,毕竟小白的饭馆从外头看属实是太不起眼了。若没些引人瞩目的玩意儿,实在吸引不了那些商客的光顾。
没想到小白咧嘴笑了,露出了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而后说道:“假的!”
长鱼佑乐顿时愣了,刚才他听得认真,每一个字都还清晰的映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料到这都是小白随口胡诌的,可他虽然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却在小白狡黠的笑容中察觉到了真诚,那些话难不成都是假的?不见得。
“虽然我不是文人墨客,连太学也没念过,可我是真的喜欢夏商馆的瓷器才会买的。”小白的语气非常认真,“直到现在我还惦记那半只锁在琉璃展柜里的瓷碗呢!”
“半只瓷碗?不会是上头画了一朵并蹄莲的那半只瓷碗吧?”
小白点头道:“可不就是那个!”
想起迎客来挂着的那半幅画,长鱼佑乐不禁笑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怎么就喜欢这种残缺的东西呢?那瓷碗已经碎成了两半,你还惦记它干什么?不然,我送你几件夏商馆的新作吧,都是帝国学院华木先生的手作,每一件都是珍品。”
小白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根本不懂夏商馆的瓷器吧?我才不要你挑的东西。”
“我不懂?”长鱼佑乐瞪大了双眼,满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当然不懂,就像那半只瓷碗,掌柜的说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的,可我觉得那是假话,你不是也见过吗?一蒂双花的并蹄莲,怎么那么刚好就将两朵花一分为二,说是有人见不得这幅百年好合故意损坏的我还信。如果有机会遇到另外一半,我一定将它复原完好,让这只瓷碗完完整整的待在我的架子上。”
可惜,另外一半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长鱼佑乐不免觉得伤感,但从小白的话中却又感受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可以和另外一个人想通的,只是更可惜的是,那个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相信感情二字。
“小白姑娘相信天长地久的感情?”
那半只碗果然是有故事的,小白微微耸肩,轻声说道:“为什么不相信?总不能因为没有遇到这样的缘分,就说看破红尘的话,未免太悲观了。”
“可我觉得,与你而言,似乎亲情友情都胜过男女之情。”
面对长鱼佑乐意有所指的眼神,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在文迎阁门口不是巧遇吧?你一早就看见我了是不是?还听见我和文娟吵架了!”
“只是路过。”长鱼佑乐勉强解释,但神色已经浮现了些许尴尬。
“那你就路过去呗!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了!多管闲事!”小白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他听到了早上的那一次争吵,而是因为她好不容易要忘了,结果又被人揪住了伤心回忆,如今哪儿还有什么酸楚或者看透,只剩下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