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走好!”
当王老夫人驾船离开的时候,沿海五府九家“灭门事件”的汇报终于被送到朱子清案头。异曲同工的是,沿海五府知府在公文中竟异口同声使用了“某家通倭”、“分赃不均”、“倭奴潜入”、“二匪相争”、“凶手逃逸”这等词汇。
因为九个案子都有相同点:一是通倭证据确凿;二是首级摆于堂前;三是凶手倭奴特征明显(倭语、倭刀、倭服);四是财物被洗劫一空;五是没伤害旁人。这不是倭奴蓄意报复,还能是什么?
至于有人做内应打开城门,极其熟悉城内地形、结构,撤退有序,来无踪去无影,恰好避开官军等等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几乎没人提及。就算极个别涉及到,也是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作证的百姓和大户们,更是言之确凿的一口咬定:绝对是倭奴。知府和知县们的取证证词上,按满了愿意作证的手印,报到朱子清案头的,几乎是铁案无疑。
汇拢所有卷宗,归根结底就一个词:“二匪相争”。
其他知县知府当然不可能去询问戚元俭怎么报,也很难串通。但是,天下官僚们不管在哪都是一样的。从古到今、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他们首先是人,人嘛,遇到任何事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再论其他。
也许有个别清官、直官,一根筋、认死理。可在这九家通倭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总不能刻意为其开脱:怀疑不是倭奴做的。没有证据总不能冤枉“好人”。
再说了,若是通倭,那匪徒们留下的家产、田地、庄园自然都该归属官府所有;若是平民被害,那些东西还要还给受害者。九家财物被洗劫一空,可不动产呢?
怎么选择,关键时候,官僚们没人会犯迷糊。于是百川归流,就有了朱子清看到的。
“这九家就按照‘通倭’处理,按‘二匪相争’上报吧!”事实的真相其实就蒙着那薄薄一层面纱,只要一揭开就能真相大白。可惜,没人愿、没人敢、没人会去掀开那最后的遮羞布。
朱子清苦笑着盖下自己总督大印。正如这十几年来没人能对付王家、李家、谢家这些趴在云州人身体上吸血的寄生虫一样,自己也同样动不了颜家,因为没证据。
站在官府位置,万事讲究证据。既然奈何不了王家等人,自然就无法在法理上对付颜家。除非撕破脸强动刀兵,就如颜家现在做的一样,旦那样的结果……
“文青,此事过后老夫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朱子清仿佛留下遗言。
徐文青饱含热泪朝朱子清郑重鞠躬。蹉跎半生,能看得起自己的人不多。能遇到朱子清这个知己,徐文青感佩莫名:“明公珍重!”
云州八百里加急文书连夜从云州发往神京。可惜朱子清不知道,在这份文书发不发已经意义不大。文书发出的同时,神京那边也发出了一骑快马,上面有两份圣旨。
四月一日是颜子卿悄然赶回杭州的日子。
所有要处理的东西和王家人都趁夜被送到乍浦镇。九家财物早在船上登记造册完毕,合计:
金票七十九万两,银票七百七十五两,黄金三十三万两,纹银四百三十二万两,各色宝石九斗,各类玉器五千六百七十件,名家字画一千四百六十幅,古董珍玩七千六百五十件……各色珍珠四十五十斛,极品珊瑚一百三十具,砗磲一百零三具,玛瑙十七斗。
其他八家财物拢共也不及王家一半,可想王家的积累到了何等惊心动魄地步。这些财物,除了金银,其他的根本无法统计价值,因为一旦大量流入市场,就会引起巨大波动,所以有价无市。
所有好脱手、没记号的珍珠、美玉、金银被运往雷泽岛地下仓库;所有难出手的古玩、字画被送到乍浦镇,等候处理。如今的乍浦镇,吸收好几万交州灾民后,体量已经和钱塘县相当。
小镇内人口稠密,街道纵横,作坊林立,烟雾缭绕,一进去就叫颜子卿想起参观过的非洲血汗工厂。小镇内新建的“玻璃”、“水泥”、“造纸”、“瓷砖”、“铁器”作坊,林林总总十几个。
少则一两百,多则一两千人,把由便利的水路运来的黑土、白土、黏土、石英砂、铁矿制成成品,由漕帮船队运往颜家在其他几州的生意伙伴,销售出去。
如今设备不多、需求量少、人手不熟练,所以产品每天产量并不大,但就是这几船商品产生的利润,也足以养活这群初级手工业者以及他们的家人。
若他们的家人再稍微做点其他,比如:缝补、浆洗、纺纱、织布、养鸡鸭,生活就会很宽裕。
看着乍浦镇的工人们黝黑但满足的面容,颜子卿对这个自己一手建立的小镇充满温馨。在颜三斤的陪同下走进镇中心府邸,颜绍恭早已等在里面。
“佑之,出事了!韩家满门被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