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竹轩内室,一尺斜阳,茶香四溢,棋案上的黑白棋子僵持不下,眼看就要成为一个死局,而这盘棋的操控者,正是欧阳天。欧阳天使下棋高手,对棋局把控极好,一般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过五招,可如今生生地把棋下成死局…
在一旁侍奉的随侍弟子无风,年三十有五,是上代弟子中最小的,跟随欧阳天多年,忠心耿耿,与欧阳泽等人的关系也极好。此时,他直直地看向门外,神色忧虑。
欧阳天不着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一枚黑子扔进棋盒,“什么时辰了?”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无风回过神,如实回禀道,“已经申时末了。”无风顿了顿,见欧阳天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有意提醒道,“掌门已经在外面跪候两个时辰了。”
欧阳天皱皱眉,沉声道,“多嘴!”
无风闭上嘴,默默地低下头,欧阳天看了看门外,将棋子一枚枚收回到棋盒。
若说他不明白欧阳泽此来的目的,那是假的。沈之屏和李子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凭一份公文,几个物件就说人已经死了,别说是欧阳泽,就是自己也是不肯信的,但派下去的人手寻找了几日,仍是没有消息传回,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抱希望了。
欧阳泽此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亲自下山寻了,而且时日不会太短。一直把他晾在门外,就是为了让他冷静冷静,不曾想,他性子如此执拗。
窗外,一群鸟雀扑闪着翅膀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欧阳泽看着,终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
“是。”
静竹轩前院,欧阳泽直直跪在地上,从太阳高照直到天色发暗,凉风扫面,撩起几近花白的发丝。偶尔路过的随侍弟子和侍卫,对欧阳泽拱手行礼后,便匆匆离开。
双膝传来的阵阵钝痛提醒着他跪的时辰,许久不曾跪过这么久,他早已忘了会如此不适,他无法想象,李子枫被囚禁的三年来,是如何熬过每日两个时辰的罚跪,还有时常一跪就是一夜的痛楚,欧阳泽满心愧疚。
屋子的门开了,无风走到欧阳泽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掌门,老主人请您进去说话。”
欧阳泽松了口气,站起身,迅速缓解了久跪带来的不适感,快步走了进去。无风跟上,从外面关上了门,并吩咐侍卫和其他随侍弟子退远些。
欧阳泽进到内室的时候,欧阳天正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听见欧阳泽进来的脚步声,头都没抬,只淡淡地问了句,“外面冷吗?”
欧阳泽一怔,连忙敛袍跪地,低下头,“儿子让您失望了。”
欧阳天皱皱眉,“我失望不失望无所谓,关键是你要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欧阳天手中的棋子一枚枚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欧阳泽微微低下头,“一个是青松堂的堂主,一个是首席弟子,他们在衡山派举足轻重,若我不亲自去找找,就宣布他们死亡,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欧阳天微微一顿,手里死死地捏着棋子,强行将眼泪控制在眼眶里,随后,将手中的棋子重重地敲在棋盘上,皱了皱眉,“就为了你心底的愧疚?!”
欧阳泽一怔,沉默不语……
“首席弟子…”欧阳天轻声念叨着,双臂撑着棋案,轻轻叹了口气,“衡山派有多久不曾有过首席弟子了?”说罢,看欧阳泽还在地上跪着,挑了挑眉头,“起来,身为掌门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欧阳泽迟疑半晌,站起身,低垂着眼皮,不敢对上欧阳天鹰一般的眼神,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欧阳天细细地凝视着欧阳泽,神色莫名,“终究是为父的错,太不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