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似是被锐物刺到一般,乍然惊呼:“不好,快……”
“逃”字尚未出口,轰——,一声巨响,场上原本跪着的人面色大变,还未等他们起身,校场上耸然而立的庞然巨物仿佛一下子被抽掉了主心骨,在人们尚未回神的瞬间,轰然坍塌。
平地掀起狂风,溅起的零碎木片如暗镖利器一般射向四面八方,尖叫声、哀嚎声像浪潮一样,一阵紧接一阵往外铺延,尖厉刺骨,不绝于耳。
远远望去,校场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将这些微小如蝼蚁般的性命瞬间湮没吞埋。
不只如此,被扑倒的火炬燃着了塔台的残骸,刚开始是一处有浓烟冒出,紧接着其他方向也着了起来,火势被风助长,很快整个校场黑烟滚滚。
呼喊声更大了,与板材被大火烧爆时产生的巨大哔剥声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如果说刚才的塔台坍塌的校场是个吞湮蝼蚁的陷阱,那么如今它到处是浓烟,到处是火光,到处是倒地不起或者乱闯乱撞的人影,哀声遍地,更像是人间炼狱。
撷英殿亦是大乱起来,案几被惊慌失措的人们踢翻。许多女眷早已顾不上仪态,踉跄着,哭叫着扑到围栏上,有的喊孩儿,有的喊兄长,不顾一切要冲出去拯救被困在那里的亲人。
可是她们是如此柔弱,如何冲得破烟与火的重重桎梏。很快,她们又被羽林郎们抬了回来,衣焦面黑,满眼凄惨。
勋贵朝臣们心急如焚,上场比试的有许多是他们家族精心培养的后辈子弟,尤其是尚在塔台上的十余武者,遭此横祸,别提授职封官,能否保命还是两说,再看妻子的悲切惨状,更是痛心不已。
萧陌坐在御座之上,神情异常冰冷。
陛阶之下围着一圈侍卫,将他护得密不透风,同时也阻断了一干权贵投向御座的乞求目光
申初拳头握得铁紧,他带来的六百军卒,尤其是其中最精锐最忠心的那几十个亲卫,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就这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成了灰烬。
这些人原本是作为申氏安插在皇帝身边,分化皇帝亲卫力量的重要一步,如今一切筹谋都成了泡影,申氏的力量无疑受到一拳重击。
禁卫司调来大批羽林军,将撷英殿团团围住,皇帝座前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时候除了救火,最需要防范的是有人趁机行刺。
申初冷冷一笑,复又坐下,在不断涌入的浓烟呛雾当中悠悠然喝起酒来。
眉姬也是大惊,没想到生平头次进宫竟会遇到这等变故,正要伸手去扯云若的袖子,还未触到,只见眼前浅紫色的人影闪过,已然不见云若的踪影。
是了,她家阿弟还在校场里呢!
眉姬担心云若姐弟,挤入慌乱的人群中,不顾外力推搡,竭力靠近大殿门口,想透过层层铠甲刀戟瞧个究竟。
灼热的火气迎面扑来,一口烟又呛入喉中,咳又咳不出,憋得脸青了一片。
混乱中裙摆被人踩到,又有人哭叫着从身后扑撞上来,眉姬一个踉跄,一头磕在扶栏上,疼得直想骂人。突然手腕一紧,紧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扯了过去,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目在头顶幽幽注视着自己。
“放开我……”还没等她叱出口,只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退如流线,人已被挟抱着飞出殿外。
乱成一片的人群后,身姿伟岸的拓跋蔚望着与大火反方向疾飞而去的两道人影,紧走几步,起身欲追。
蓦地臂上一紧,李念冰冷的声音响起:“小王爷,夏国的皇宫大得很,你一个外乡人若是乱闯的话,只怕要迷路。”
“大又如何,不也烧起来了么?”拓跋蔚朝校场上望了一眼,微微摇头,“可惜这火烧不了多久……”
李念提醒:“小王爷最好谨言慎行,不要给国主和西梁惹来麻烦。”
“麻烦?”拓跋蔚似笑非笑,“小王已经够小心的了,对着那位眉娘子,不也处处替李相说好话么?”
李念脸一白,冷冷地瞧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这时,几个内侍过来,引他们从其它方向出了撷英殿,殿中所有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在宫人和羽林郎的护送之下,暂且避到了不远处的启明殿。
禁卫司几乎全部出动,全力投入到救火当中,水车一辆接一辆驶入宫中。
“可有伤着了?”
“无,呵呵……嘶!”
“还嘴硬,伤哪儿,让我瞧瞧!”
“咳咳,还是不瞧了吧,呵呵……”
“到底伤在哪儿了?!”
“这……这个,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看了……”
“嗯?”
云若黑着脸,直接要掀他的袍子。
云田吓得捂着袍摆直躲。
“伤在后臀了,估计这会儿整个屁股都是青的!”戏谑的声音插进来。
“你、你谁啊?”连这也知道!
云田恼怒地转向那出声提醒的来人,待瞧清了他的模样,更是着恼:“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都第一恩客‘风月公子’,怎地,今儿不去花苑柳巷低吟浅酌,倒有空在此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