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微姐姐,忠叔尚在昏迷当中,别人我不放心,你是他女儿,就有劳姐姐暂且照顾几日。”云若突然对她说道,双眸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面上清冷。
任微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反对,却发现根本无从反对。
云若吩咐下人将旁边厢房整理出来作为任微的暂居之所,又调来一干侍卫值守,然后领着一众婢仆出了良信居。
一入菡萏苑,云若便挥退了下人。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云若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修长的身影从一片繁茂的花木当中慢慢踱出,边走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疏懒而悠闲:
“小角色已,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
“若是你,会如何做来?”她问。
“做出背主之事,而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申显伸手摘了片叶子叼在嘴里,斜眼打量了一会儿临湖而立的云若,笑道:“怎么,不忍心?”
云若垂眸:“忠叔不是一般的老仆,他的亲女,如何也不能伤她性命。”
“那就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云若叹口气,朝他伸手道:“带我去扶腰园。”
“难得女君主动,本郎君不甚荣幸。”
申显轻佻地接过她的纤手,手指有意无意地扣上她的腕脉。
云若冷眼瞧他,不出所料,他蓦地回头,错愕地盯向她:“你的内力呢?”
“没了。”云若道。
“没了?何时没的,如何没的?”质问咄咄逼人。
变脸真快!
云若有些不耐烦地答道:“没了便是没了,我又怎知如何没的。”
若是内力还在,何需劳动他带自己过去。
申显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神色是极不常见的凉薄,他冷冷道:“你自己不爱惜自己,旁人过问再多,也是枉然。”
这什么话,什么是“自己不爱惜自己”,她一向很爱惜自己好哇,这不是还没找出导致内力尽失的原因么,她能怎么办?
她侧首望向申显,他面容线条清隽明朗,睫毛长如蝶翼,端的是俊美如仙,然而与往常唇角微勾,玩世不恭的姿态不同,此刻他一手负背,面皮紧绷,眼神清冷,那气势如同一个正向晚辈问责的长者。
云若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才不要做某人的晚辈!
正要反唇相讥,腕上一紧,身子已腾空而起,她咽下欲发之言,转眼,便落在一片如烟绿柳之下。
正如申显之前所说,除却那个植满菡萏的湖,此处的格局,房屋的形制,与菡萏苑惊人地相似,只是整体缩小了一倍罢了。
但那也是相当不恭了。
云若在里头转了一圈,心头疑云阵阵,甚至升起一股怒火。母亲生前是云府的当家主母,到底还有谁敢将院落布置得同主院一般无二。
她竟不知,府中原来还有这等惹人遐想的去处!
扶腰园,好个鬼魅所在,父亲他知道么?
“没有大府郎主的授意,谁敢如此僭越,难不成令堂是喜欢给自己添堵的人么?”申显在一旁闲闲道,仿佛方才两人之间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云若盯了他一眼,快步走出这个让她极不舒服的地方。
一直走至柳荫外,回过头望去,雅致精美的庭院如同色艺俱佳的妩媚妇人,缓缓地朝她投来挑衅的一瞥,似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瞧,你父亲在乎的显然不止你母亲一个!”
呕意上涌,云立刻撇过头去。
“戏看够了?”云若冷冷道。
“岂敢?”申显痞痞一笑。
见云若面色更冷,他耸耸肩,道:“不过一时好奇罢了。世人都说云大将军对令堂情深一片,为她拒三千弱水于十丈之外,便觉着令堂生前在将军府过得应是极好,两人鹣鲽比目,羡煞旁人,本郎君也想与意中人共谱一段佳话,好让自己流芳千古,故而前来取经观摩。谁知闻名不如见面,惜哉!憾哉!”
他摇头晃脑地说上了一段,连讥诮带讽刺,听得云若心头烦躁,打断他:“那黑衣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咳,那个啊……让他跑了。”
“嗯?”
“当时一个没留神……,不过,他受了我一掌,估计也有的受。”申显摇着扇子,风流之态复现。
云若扶额:“跑了就算了,反正也知道打哪来的。”她想了下:“眼下我与断肠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身旁的人也难免遭到连累,你与眉姬不过是口角龃龉,关键时候还要靠你维护。那个西梁来的……糜王,叫拓跋蔚的,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你,这点还请你放心?”
“为何这般肯定,依我看,那拓跋蔚长得高达健硕,一表人才,放眼天下也算的是人中龙凤,护个妇人的能力还是有的。”申显似笑非笑。
口是心非!
云若扔给他一个白眼:“你自己去问她岂不更好?”
说完起身边走入房中,门也哗啦一声阖得死紧。
二人一模一样的脾气!
申显心里感慨了一句,用扇子敲了两下虎口,提声对着半开的窗户道:“多谢女君提议,眉儿若是不肯说,我便说是你让我问的!”
又哗啦一声,窗户也被阖死。
申显哈哈一笑,身影一闪,已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