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仵作那边传来动静,似是发现了什么。众人也不再关注玉亲王妃与申家二郎的嘴仗,全围到尸体这边。
云若站在最前头,将血糊糊的尸首瞧了个全,还有阵阵难以描述的腥味冲入鼻孔,登时呕意上涌,面色苍白。
每次来大理寺,总要接触这些恶心的东西,云若想道,满心抱怨。
忽然,口中被塞入一物,一股辛辣顿时充斥口鼻,将不适感驱散大半。
是姜片。
云若侧首朝申显报以一笑:“多谢。”
申显笑眯眯敲敲扇子,并不言语。
一旁萧月面色淡淡,指尖微动,一粒药丸瞬间化为粉末,落地无痕。他走上前去,站到云若与申显中间,三人并肩而立,空间略略拥挤。萧月不经意地整整衣袖,手肘弯起,如此,申显不得不往旁边挪开少许。
衙役见罗澈先后往口中塞了两片姜,估计他受不得这血腥场面,又掏了瓶陈年老醋出来献上,示意他抹在鼻下好驱散异味。
罗澈朝他微微颔首,接过醋瓶子,转身往云若处走去。他还记得上回在冰窖里,她对于这些污秽一直是能避则避的。眼下她离尸首这么近,定然受不住那个味道。
“给……”
还未等他递出,云若抬脚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径自走到尸体对面,与做活的仵作站在一处去。而这边,留下他、萧月还有申显,几个郎君正好凑作一堆儿。
打算落空,罗澈不禁有些黯然,他捏捏细长的瓶颈,慢慢地将醋瓶子递还给衙役。
云若心中也正郁闷,暗怪萧月心眼太小,竟看不得她与申显有稍许接触,强行挤进来。三个人紧挨着,转个身也不容易。哎,可别说申显是眉姬的情郎,就算不是,自己也不会看上这个促狭的家伙,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的。
也不知萧月在紧张些什么!
既然他想要申显身旁的位置,那她就把位置让给他好了。
云若现下所处的位置正在仵作上首,她瞧了眼仵作熟练的动作,突然心有所感,问道:“这位师傅,你可认识一个叫钱串儿的人?”
“钱串儿?”赵仵作一愣,道,“回贵人话,小人识得他。他也算是小人的朋友,生前常与小人在一处喝酒。”
他知道对面站着的是玉亲王世子萧月,就是上回在大理寺后衙冰窖失火时身在现场的贵人。说来那场大火,生还的三人当中两位贵介郎君都在此地,而身旁这位贵女如此问,还能说出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仵作姓名,便推断出她就是那位与萧世子一同逃出来的云家女君。
赵仵作不敢看云若的脸,垂眼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云若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再问道钱串儿的家人时,他下意识地瞧了眼伏在地上书写尸案的小少年,回道:“钱串儿并无旁的家人,只有一女儿,自小也不大管,全托了邻人照看。他死后,那孩子也跟邻人搬家走了,小人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只听说那邻人原本便与钱串儿从同一地方来的,估摸着那事过后回了乡也说不定。”
那事过了么?大理寺未曾结案,陛下的旨意也言明还要继续追查,赵仵作怎就轻轻松松说此事已了?
云若望向萧月,正巧对方也看过来。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错,又瞬时分开。云若笑道:“世风凉薄,这邻人倒甚是仗义。师傅既与钱串儿有过交往,可知他是哪方人士?”
赵仵作摇头道:“小人也不记得了,好像有次冬日喝酒,恍惚听他说家乡在南方。具体哪处,小人记不太清楚了。先前罗大人查冰窖失火的案子,也曾询问过小人,可惜小人帮不上忙~”
说话间,赵仵作手头一顿,在尸体伤口下的骨缝当中细细探索了片刻,最后夹出一小片硬物。放入陶盘的时候发出一声撞击的轻响,甚是清脆。
“是瓷片。”赵仵作道。
瘦小的少年立刻疾书记录。
云若凑过去仔细端详,瓷片上头沾满血迹,整体呈微微弧度,应该是从一个较大的器皿上碎裂下来的。
罗澈取来布略拭了拭,用镊子举起细看,又放了下来,道:“质地莹润如玉,色若雨后长空,胎薄可透光,击之有脆音,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天青秘瓷。”
云若闻言看他,罗澈对她笑道:“我也只能确定个七八分,让人洗后再瞧吧。”
云若是知道罗澈这个人的,既然他说有七八分的把握,那么从尸首上取下来的这一小片青白瓷,肯定就是天青瓷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