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候,杨季白就不再是白衣绝世的公子了,会做出这些搞鬼的事情来,大概是因为太多年来总是一个人吧,就像那些自己陪自己玩的小孩。
反正现在离得已经很远了,他没必要再急着赶路。
那些喊杀声、金铁声、哀嚎声越来越远了,回头看去,隐隐约约一片火光。离得远了,再听那些声音就没有刀刃剁骨般的真实,而是像一场盛大的社戏,无论多少人喋血多少人哀哭都微不足道,心里不再有什么悸动。
杨季白读过太多的史书,越读越像看戏,隔着几百年从文字里再去读那些英雄们的壮志,总有点虚幻。
杨季白坐了下来。
“她就要死了吧?”他想。
其实也不算什么,那么多年了,失去过那么多的东西,早都明白了所有东西都不是永恒的。
世间那些美的东西,就像盛开的海棠花,可是必然有一天风大雨大,满树的花就零落了。
所谓的天道和命运,就是这回事。
所以海棠花盛开的晚上,应该点燃红烛,在花树下放一张桌子,饮酒,直到睡去。
如果睡醒发现雨已经下完,满树的红花落满襟前,那也没什么必要难过,甚至没必要缅怀,等着下一季花开就好了。
所以那个像是海棠花一样的女人死了也不算什么,反正在她最好的十八岁,在那绝世无双的破阵之舞中,自己见过她的美了。
“唉,还是赶快走赶快走,怎么想着想着伤春悲秋起来了?”杨季白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拍到了胸口,微微一愣。
那里残留着一点点女孩的气息,一点点温暖,一点点柔软。
“再见。”有人在他胸口拍了一掌,掉头走向漫天风雪里。
“再见。”有人在他胸口一推,纵马飞驰而去,扭头最后看了他一眼。
杨季白不喜欢“再见”这句话,总觉得说这话的人再也不会见了,越是轻描淡写的再见越糟糕,因为当你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再去回忆你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会发现居然是那样纸一般薄的两个字,却又像是一句谶语,或者一句意味深长的永别。于是会更悲伤。
但是今晚居然有人两次按着他的胸口跟他说了再见……还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