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罗娜双手扣住,捂着心口,又是喜,又是叹,登时涕笑交织,把先时的郁结越兴疏散开来。
三个樱伶俐,雅琳依努了努嘴,她们就蹑着脚行至一步开外,不曾露出一点声响。樱歌华捧出纱笼锦履,樱舞朵拳拳递上氎帕,樱桃果双膝跪地,双手托举盆盂过顶。她们仨俱是十四五六的年华,兰干细布织就的笼裙,好比一掬洱海翻腾的浪花,崩腾而澎湃。
雅琳依接过帕子,替公主拭泪,又劝道:“公主快别这样,各国使臣造访,神祠祭祀,所辖茗赏花絮皆由您主理。缥信这才喜欢些,要让木难宫的妖妇看到您这光景,指不定又该怎生编排!”
吾罗娜点头,收起那份牵肠挂肚,默许她装扮自己。
雅琳依沾了沾盛有胆唐香的轲虫金合,往公主的乌发上熏染,象牙月梳如瀑窜涌,错开两股辫,盘绕几圈,结成双髻。髻上耳后悉皆点缀蚌珠,贝母,夜明,琥珀,瑟瑟和金饰等。
目睹镜中的倩色,吾罗娜稍稍得意,只是眸光给人旨在头上的瑟瑟之感。
樱歌华见公主才开心些,不好传话添堵,可又不得不回,正自踌躇。
吾罗娜通过镜子,照到她面有色难,便主动问询:“有事?”
樱歌华斟酌着说:“公主,奴阿正要向您禀报,落香尘那妖妇又打发其心腹飞羽前来问责,茗赏花絮是否也服朝霞吉贝?若是,劳烦砍刺柏木,拾香草,交替焚烧三日,务必使吉服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沁香吐芳,意为净身。如此行事,方合吐蕃的章法。”
吾罗娜死鱼肚的面堂稍稍展颜,听到这句话,顷刻焕发冷冽的目色,恶嫌道:“她真敢问!不过风尘舞姬,会几支艳乐,就把自己当个人物?”
雅琳依见她刚好些,偏生又为辰妃着了气恼,不由心疼起来,仗起腰子啐道:“公主不理那妖妇也罢,若不是吐蕃赞普硬赏给缥信暖炕,她连宫城的正门都摸不进来!给她个辰妃当当,竟妄想与南诏王后比肩!”
吾罗娜经她一说,十分受用,扬起嘴角,硬口回道:“你亲自去木难宫,直说我朝并无辰妃可与王后并服朝霞的先例。若是怕违了吐蕃,可与缥信商议,若缥信允准,令客曹拟了文书,明发上谕,我立马备办!”
雅琳依得令,径自往木难宫走去,高俪茵替她继续服侍。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吾罗娜便见她兴高采烈地回来,禁不住诧异道:“怎么兴头成这样,是为哪般?”
雅琳依笑道:“我乍离了宫,没走几步,竟遇上信麼(王的母亲)!”
吾罗娜眼睛一亮:“然后?”
雅琳依眯起眸子:“奴阿告知了缘故,信麽让身边的甲等宫妇久梅保亲去传话。”
吾罗娜尝了口梅煎,“停下来做甚,接着往下说!”
雅琳依恭贺道:“信麽说,辰妃生得瘦弱,神祠周遭俱是经春不化的冰天雪地。她那里有件积年的鹜华裘,是前缥信掳来中原的绣娘,巴巴儿为她做的。一直没舍得给人,既然赶上了就赐予她,还叫仔细穿,弄紧衬了可是对前缥信不恭!”
吾罗娜心情大好,“再来半碗红莲粥!”
高俪塔才要拨饭,雅琳依忙道:“公主,信麽特意嘱咐,从今往后,祭祀朝宴,可着季节必要穿它!”。
吾罗娜为之一振,抖擞了精神,高亢道:“红莲粥,再来一碗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