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立刻便道:“天帝的批复下来了,他同意你退位,但要嫁给他的儿子,就是你之前约过会的那个。”
“他那几个儿子我都约过,你说的是哪一个?”将离怔了怔,忽然嘴角一抽,“等等,你说他同意我退位了?真的同意了???”
“嗯。条件是把君位传给他儿子,并且做他的儿媳妇。”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疯了。”
将离气笑了:“我没记错吧?他老子岁数都没我大,他现在要做我老子?”
范无救摇了摇头:“跟岁数没什么关系,但叫你嫁到天宫去,他可能是吃错药了。所以你不愿意?”
“这不废话么。”将离闷闷喝了口酒,“不过元崖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怎么会说这种话…不行,明天我得去趟仙界。对了,你还没说他给我安排的是哪个儿子?”
“大儿子吧。你说长得很漂亮那个。”
将离点了点头,两条眉毛几乎就要皱成一条。
范无救伸手帮她抚了抚平:“去仙界找他?打算怎么说?”
“不找他,先找几个老东西问问情况再说。”
刚抚平的眉头很快便又皱成一团,将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并且越想越觉得古怪,不知不觉间便又灌进去两三坛酒。
而一旁已经困得不行却还不能回房的范无救正躺在她腿上打瞌睡。
愁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将离心烦气躁的将他扯起来:“我都愁成什么样了你还睡!”
范无救揉揉眼睛:“你愁成什么样了?不是跟每天一样喝酒吗?”
“你没看出来我心里很愁吗?”
他两眼昏花的望望她:“你把心掏出来我看看。”
“滚滚滚!要你何用!”
“好嘞。”范无救拱手感谢,起身便要往回走。
“回来!你还真走啊!陪我喝酒!”将离气急败坏的拽住他。
范无救伸出根手指点在她鼻尖:“我警告你啊,我真的已经喝醉了,你再让我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行为!”
“你威胁谁呢,怎么着,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将离翻了翻白眼,掰开他的嘴便往里倒酒。
范无救给她灌的连连咳嗽,一把将她推开,惊疑道:“怎么这么烈?这不是刚才的酒!”
“啊,不是吗?”将离将酒壶放在鼻下闻了闻,“哦…我忘了,这是小师叔那儿拿的仙酿…”
“你!”范无救两眼通红,按着额头,眼见着就快要站不稳了。
将离有些尴尬,嘀咕道:“就算是仙酿也不至于醉的这么快吧…”
“大姐,你是神我是鬼,你小师叔的那些酒就算是神仙喝也会醉,我怎么受得了!”
范无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珠如墨深邃,眼周一片猩红,看上去既艳丽又狰狞,好似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彻底大醉般失去控制。
将离扶了他一把:“行了行了,醉一晚上又不会死,都说了不会追究你…”
范无救推开她的手,喘息艰难的靠在红柱边:“将离,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有些不耐烦了:“我又怎么样了!”
范无救慢慢抬起头来,暗黑的眸子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回廊走去。
“诶,你慢点!”将离喊了一声,跑过去扶住他,“我送你回去。”
却没想范无救再次将她狠狠推开:“别碰我!”
他的声音低沉又阴森,好像在逃避,又好似在驱赶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将离心头火起:“你再说一遍!”
“我说别碰我!”
他摇晃着撑住廊檐下的一根根红柱,回过头,一字一顿的对她说。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不再看他,退了回去,退到红柱的背面:“范无救,要不是你在这儿待了十二万年,我真想杀了你。”
将离看着光秃秃的庭院中那座奇丑无比的假山,一瞬间脑中空空,眼中空空。
为什么是范无救?是师父也好,是小师叔也好,甚至是那个姓迟的魔头也好,可为什么从她踏上这块阴土征战四方开始,一路陪她走了十二万年的会是范无救这个讨人嫌的恶鬼?
就像人生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家人,却一生无法将之摆脱。
将离眼中再次呈现出画面时,是范无救那对漆黑漆黑的眼,他没走,回来了。高大的身影隔断所有天边的微光,将她埋藏在黑暗里。
他很痛苦,表情狰狞,喘息着说:“你不要杀了我。我还有没还完的债,你杀了我,我就不能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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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将离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从未说起过?你要还什么债?”
他的胳膊无力的一松,头垂下来,靠在她肩上:“别问了,好不好?送我回去吧。”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欠了谁的债到现在都没还完?情债还是命债?”将离将他推开些,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着急,“你说话啊!”
他的眼睛一瞬间仿佛虚无般暗淡,一低头,咬住她的嘴巴。
他在干嘛?亲她?咬她?还是报复她?
将离嘴巴被咬的生疼,手掌推了一下却没把他推开,他的一只手托住她后脑,一只手搂在她腰上,力道惊人。
一,二,三,四,五……
将离数了十三下,这个糟糕无比的吻才结束。
范无救松开她,呸了一声就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等等,他这是在嫌弃她吗???
将离傻了半天,没一会儿,东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方向,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
她暗骂一声,扔了酒壶朝混乱来源跑去。
翌日清晨。
范无救揉着发红的眼眶摸进永怀堂时,将离、杏绾和谢必安已经围坐在桌边喝粥了。
他挤进去盛了一碗,扒拉了两口,忽然皱皱眉:“我昨晚吃人肉了?怎么嘴巴里有人血味?”
将离呵呵一笑,指着自己下唇上的伤口:“不是人血是神血。”
范无救呛了一下,转过身拉住将离的手,看上去罕见的真诚:“我咬你了?对不起啊离离,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喝醉了…”
将离摆手:“算了算了。”
杏绾小声:“没关系。”
谢必安轻咳:“知道了。”
“……”
范无救转过头去看着低头喝粥的二鬼,嘴角一抽。
“但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将离看了一眼快要把头埋进碗里的杏绾和谢必安,补充了一句。
二鬼赞同的点点头。
关于范无救禁酒这件事,将离后来直接命人写进了冥律里:凡阴司灵体,若有逼迫、劝导、利诱玄君饮酒者,烧无赦!
三碗粥喝完,范无救颇带几分歉意的帮着谢必安一同收拾了碗筷,看了眼穿的一身严肃正经的将离:“这就去了?”
将离嗯了一声:“今夜不一定回来,不用做我那份饭了。对了,小周缺还昏着,你们上值前记得去看看他。”
谢必安点点头:“我今夜做些补阴气的东西给他吃。”
将离走了,杏绾同范谢打了声招呼后便也动身回了南境。阴云之上,范无救瞄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勾魂鬼差,凑过去朝谢必安小声问道:“我昨夜没对周缺做什么吧?”
“我不知道…”谢必安敏感的退了半步,面色微微古怪,轻咳一声,“反正他一直昏睡着…”
什么叫反正他一直昏睡着???
范无救捏了捏眉心,久久无言。
将离说她今夜不一定回来,却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了。
而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养和谢必安日复一日的食补调理,周缺也已基本恢复了体魄,不必再虚弱的连床都下不来,反要两位主子日日给他端茶送饭了。
对此他很羞愧。
来了地府这么长时间,没怎么正经伺候过两位主子不说,反倒被主子们伺候了这么多日。
谢必安也就算了,他本就是个温柔体贴的性格,可范无救竟然也会偶尔给他倒两杯茶,简直耸人听闻。
这期间牧遥来看过他几次,但总是匆匆两眼八卦了一会儿便走了,说是这月有几位小孟婆集中休假,孟婆庄里忙作一团,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周缺自然不会介意,还颇为心疼的将谢必安给他做的补汤分了她一碗。
他还记得当时牧遥一勺一勺的咽下他喂过来的汤时,面色微红,欲言又止,一时间氛围很是微妙。
可等他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自觉去永怀堂用餐时,向范谢狠命表了一番忠心后,顺嘴问了一嘴谢必安这些日子天天给他熬的汤里都加了什么,效力竟然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