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文佳木帮姥姥配了一副假牙,第二天她以购买家具为由, 让赵雅雯帮自己多请一天假,然后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医院检查身体。
她以为三年前的自己应该是健康的,如果提早发现病情,治愈的希望应该很大。
可是医生看完ct片,神情还是非常凝重。
“你把你家属叫过来吧,我想跟你家属谈一谈。”还是同样的话。
于是文佳木明白了,这个病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都会跟着她一起走。
“医生, 不用找家属了,我知道我得的是脑瘤。瘤子长在脑干里, 位置很深,手术成功率很低。如果不动手术,再过半年, 等肿瘤扩散了,我可能会瘫痪、失语、昏迷,然后死亡。
文佳木把第一次看病时医生对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现在这个医生感到非常惊讶, 上上下下打量了文佳木一遍,问道“你是学医的?”
“我不是学医的,但是我能看懂ct片。谢谢你医生,这个病我不治了。”文佳木苦笑摇头,然后站起身礼貌告辞。
上一次, 她会因为治不治病而犹豫痛苦。可是这一次,她却已经彻底平静了。死亡让她看透了很多东西, 也让她明白了什么该舍什么该留。
这条命她是留不住的,所以她得把钱留下。手术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 那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花费几十万手术费去挽回一条无法挽回的命,她更希望用这笔钱安顿好姥姥的未来。
她很想给姥姥养老送终,可是她做不到了。
趁现在还有时间,她得多挣一些钱。姥姥替她攒嫁妆,她就帮姥姥存养老本。对了,父亲留下的房产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可以卖掉。
到时候她会拿这些钱帮姥姥安排一个高档养老院,再留一部分给雅雯,求雅雯定时去养老院看看姥姥,别让她孤单。
如果可以,她还想让雅雯帮姥姥安排后事,因为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过只要她还在,这些话她就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爱着的人来分担这些痛苦和绝望。
想到这里,文佳木当天就乘坐火车回了老家,把父亲留给自己的房子挂在中介售卖。
晚上,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赶回来,陪姥姥吃饭。
吃完饭,她走进厨房洗碗,暗暗下定决心要留一份遗嘱,把所有钱款做一个详细的交代。
她想着想着竟低声笑了。死亡的逼近没有让她乱了方寸,反而让她满足于对亲人朋友的无私付出。
她会安排好一切,把所有错误和不幸都挽回。
翌日,文佳木怀着这样的信念精神奕奕地去上班。可是,走到公司楼下,乍然遇见与贝琳娜并肩而行的叶先生时,她的心还是彻彻底底乱了。
她猛然停在原地,眼里倒映着叶先生高大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他坠入深渊的景象。
揪心的痛苦像肆掠的刀刃,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然而在痛苦消退之后,又有一股狂喜急切地涌了上来。
叶先生还活着。
他俊美的脸庞落满微白的晨曦,深邃眼眸里充斥着坚定与自信。他没有遭到致命的打击,也没有被抛弃,被背叛,被定罪。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便迈开长腿加快了步伐。他也有早到半小时的习惯。
文佳木像游魂一般追随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脸上带着恍惚又动容的表情。
她微红的眼眸早已被朦胧的水雾遮蔽,只是轻轻一眨,便有泪珠挂在浓密的睫毛上。
“木木你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嘛?”赵雅雯追在文佳木身后大喊。
意识迷离的文佳木却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只想再看叶先生一眼,确定他真的还在,也一切都好。
已和贝琳娜走进电梯的叶淮琰听见喊声立刻按住了开门键,极有耐心地等待。
看见红着眼眶与自己相对而站的女孩,他不由愣住了。
他当然认识文佳木,但因为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原因,他必须装作不认识对方。他点点头,态度颇为疏离地问“你不进来吗?”
听见这道无比熟悉也无比悦耳的嗓音,文佳木眼睛一眨竟落下两滴泪。
太好了,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叶先生就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
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文佳木的眼眶越来越红,鼻头越来越酸,但蓄积在漆黑眼眸里的泪珠却再也没有滚落。这是公众场合,如果她表现得太反常,叶先生会感到困扰的。
“我不上去,我等我朋友。”文佳木摇摇头,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正所谓“近情情怯”。看见叶先生一切安好,那种强烈的渴望和庞大的思念反而淡去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胆怯和自卑。
她没有勇气走进去,站在英俊非凡的叶先生身边。
她摇头的时候,蓄满了眼眶的泪珠还是滚落了两颗,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板上。
叶淮琰皱紧眉头,定定地看着文佳木的脸,然后又看向地板上微微散发出晶亮光芒的两滴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