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节的到来,大汉帝国告别了波澜诡谲的庚寅年,迎来了辛卯之年,亦即汉五十八年,汉帝刘启即位的第八个年头。
年节,传统名称为新年、大年、新岁,但口头上又称度岁、庆新岁、过年。此时的年节专指节气中的立春,也被视为一年的开始,并非后世农历的正月初一。
年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也是祭祝祈年的日子,古人谓谷子一熟为一“年”,五谷丰收为“大有年”。
西周初年,即已出现了一年一度的庆祝丰收的活动。后来,祭天祈年成了年俗的主要内容之一。诸如灶神、门神、财神、喜神、井神等诸路神明,在年节期间,都备享人间香火。人们借此酬谢诸神过去的关照,并祈愿在新的一年中能得到更多的福佑。
年节还是合家团圆、敦亲祀祖的日子。
此时,王婶就正在享受暌违了数年的团圆和父母的关爱。自打跟着王老实卖掉家中的薄田和老宅,搬到长安城内讨生活,王婶就从未回过娘家。
其实隶属与长安县的崖于亭离长安城不过两日的脚程,但王婶却硬生生忍受了数年的思乡之情,从未向王老实提出回娘家的想法。
衣锦还乡是中华民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传统,虽然汉初规定平民不能穿带颜色的服饰,只能穿着本色麻衣,但是并不妨碍王婶对风风光光回娘家的渴望。其实,在朴实的中华儿女眼中,衣锦还乡虽然免不了一些炫耀的小心思,但更多的却是不希望父母为自己担心,怕自己漂泊在外过得不好。
中华传统母亲让人最温暖却也最让人难过的一句话就是:儿啊,若是在外头过得不好,便回家来,家里不多你这一双筷子。
如今,王婶数年来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变成了现实。王老实带着她和狗蛋,风风光光的回到了崖于亭,回到了这个生养了他们十数年的地方。
看到狗蛋在厅堂上给侄子侄女们讲着长安城的新奇玩意,王老实也在和爹娘高兴的闲聊谈笑,王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娟儿,快坐啊,站着干啥!”
一旁的嫂子叫着王婶的闺名,亲热的招呼道。
王婶微微一笑,坐到地上的草席上。
打量着眼前的嫂子,她心中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当初王老实一家还在崖于亭的时候,可算是家徒四壁。王婶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心疼小女儿,自是没少周济王婶一家,嫂子是个精细人,没少摆眼色。
可以说,王老实一家搬到长安城,数年从未还乡,很大原因也是自尊心很强的王婶不想再看到嫂子的白眼。
此次回家,王婶本打算好好的叫势利眼的嫂子看看自家的风光,顺带讥讽她一番。谁知如今见到嫂子从前那嫩得滴水的俏脸,竟已写满了风霜,不由心下一软,反是有些难过起来。
嫂子也不容易,王婶家算是个富农,家里有几亩薄田,但家中上有老人,下有儿女,里里外外,数年来都是嫂子一个人才操持。王婶的哥哥是个本分老实的庄稼汉,只会下地干活,也没些其他的收入,若非嫂子精打细算,这一家三代,怕是也是难熬。
此次回家,却见父母双亲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显是嫂子平日里也极为孝顺,有些好的都留给老人吃。对比起来,倒是自己不能时常侍奉,尽孝膝前。王婶心中对嫂子的怨愤之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是感激。
嫂子看到小姑子坐下后只是发呆,没有说话,急忙轻声赔罪道:“娟儿,以前的事是嫂子不对。自打你们一家走了以后,娘整日的想你,想得紧了还躲被窝里哭,有几次哭得眼都肿了,你哥也狠狠的揍了我一顿。如今你侄女渐渐长起来了,嫂子才慢慢懂了当初娘的心思。嫂子真的知错了,要不你打我两下?”
王婶回过神来,笑着搂过嫂子的胳膊,道:“嫂子别胡想,没有的事。俺知道,这些年爹娘和这个家,都靠你撑着呢。俺哥没本事,能去到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有脸揍你?俺待会帮你揍回去!”
嫂子闻言,鼻子一酸,多年来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眼眶中渗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王婶赶忙抽出手帕,帮她擦着眼泪道:“嫂子别哭啊,万一让外人看到了,还当我这小姑子欺负你不是?”
嫂子尽力忍住了眼泪,笑了笑,道:“行,嫂子不哭了。俺看到你们拉了一架大车回来,想是住不惯长安城,要回崖于亭来吧?正好家里新盖了两间大瓦房,够你们住的。待过了年首,再让你哥带着妹夫去寻几亩薄田,咱家这几年还攒下不少钱,足够租上好些年的……”
嫂子喋喋不休的说了许久,却发现一旁的小姑子满脸坏笑的看着她,这才停了下来,满脸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