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手上提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陈国秀细细打量,这人,她并不认识,可这江城里能被称作太太的女人却只有那一个,对于赫赫有名的柳府,那可是再无知的妇孺也如雷惯耳的大名——江城首富!
立刻迎她进门:“快里面请。”
女子点头拘礼,走进屋里将礼盒置放桌上:“这是太太的一点心意,请夫人笑纳。”
陈国秀疑惑地看着摊开摆放了满满一桌的五颜六色的礼盒,一边向身后的永芳摆手,一边回礼道:“太太实在太客气了,贫苦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瑛儿小姐不要嫌弃,留下吃顿便饭。”
“夫人不必客气,我奉太太命,说两句就走。”
隔着厅门,江永芳将永念和永延打发去了厨房,自己则躲在客厅至后院的门角,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七日前,永念突发高烧昏迷,幸得太太及时带回府医治,才救回了永念的命。命虽然救回来了,但永念的身体底子很弱,若不好好调理,仍会有生命危险。”
这声音一传播开,江永芳立刻惊讶地透过门缝窥探,正站在客厅中央侧对她的母亲亦是同样的面露震惊,脸色惨白。
片刻的震惊后,陈国秀方才悟过来,原来永念是得到了太太的救助才没回家。
这几天,她带着永芳永延四处找人,顶着风霜跑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起初还愤然以为她是贪玩跑去了别处,现下听来只觉惭愧。
永念生性坚强,每天坚持卖完红薯才归,回家从不抱怨遇到了困难。虽然只有12岁,却是比15岁的永芳更懂事,又怎会做那没轻没重的事。
瑛儿看她一副突知真相伤心难过的样子,抚慰道:“夫人倒不必太担忧,因为现在不仅命救回来了,还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江永芳瞪大了眼睛,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在救永念之前,太太已经注意永念很久了,永念和太太过世的女儿很相像,所以有意收永念为义女,改名为栖蝶。从此不管在江家还是在柳家,她都叫栖蝶。永念每天都在街上卖红薯,不管环境天气多恶劣,从未停止过,作为母亲,相信夫人也不忍永念这么小就受这么多苦吧。”
江永芳的心彻底凉凉。
陈国秀早前是听这陆家巷子里有人提过柳府太太收义女的事,有人家特意请来师傅把女儿调教成小家碧玉的模样送上府的,若能得到太太照拂,就跟着女儿一块享福了,后来又听说不到半日便被退了回来,原因不明,只听管事的称不合适,所以她只当听着左右街坊的饭后闲谈,也没当回事。
不料想今日这事竟主动找上了门?
瑛儿密切观察眼前的女人,并没有流露出她想象中的大喜,而是讶异得难动声色,接着游说:“也正是永念这等坚持才入了太太的眼。夫人应该知道,自从太太有意收义女的消息传出去,多少人家的父母把女儿往府里送,如今永念有这机遇,夫人当感恩才是。让永念留在太太身边,是能有个精神寄托,而且这个义女也不是白当的,进了府自然要为太太效力。”
瑛儿走近她一步,低语:“永念在江家并非唯一的女儿,但在柳府,她就是唯一的三小姐,孰轻孰重,还请夫人好生掂量。”
话说到这份儿上,连江永芳也听出这摆明是老天给江家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见母亲仍拿不定主意,倒是急了起来,冲出门去奔向母亲,吼叫道:“妈,您还犹豫什么?多好的机会呀,难不成要我们一辈子守着这破宅子,过这苦唧唧的日子吗?我是过够了!过厌了!不想再过了!您问问二妹,她要是不愿意,我去!”
陈国秀愕然。
她认识的永芳素来温顺,万万没想到她能如此刚烈地说出这样一番直戳她心的话。
看着永芳身上补疤补得没一处好的棉衣,想到永念天寒地冻的还在外面卖红薯,累了一天回家只啃几个馒头就过一顿的画面,这心就似被刀一层一层割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