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曲折,两侧枯草随风来回飘摇,时值初冬,虽不见雪,却也有三分寒意。两匹骏马并进,马蹄得得,却不是疾驰,而是缓行。马背上二人,一老一少,那少者看上去十七八岁,正是活泼好动之时。他穿一件浅青色暖衫,里面裹了件陈黑色羊绒内衬,额上梳着四方髻,腰里配着一柄长剑,剑眉方脸,看着甚是英俊。而相比之下,那老者看着却模样怪异,他身穿一身雪白色缀绒翻领袍,虽是花白发须,个子却只有幼童般大小,骑在那高头大马上看着甚是不相称。他二人比肩而行,也不着急赶路,时而信马闲游,时而下马小憩,看上去甚是惬意。
正行着,那年青少年忽开口对那老者道:“老东西,你怎的愿意随我远去江南?一大把年纪,怎不在长安好好休息?莫不是担心莺儿大壮哥他们在你面前暧昧,受不了这酸味?”那老者听少年这么说,不由得啐了一声哈哈大笑道:“老夫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天天看那两个人眉来眼去,真是腌臜得饭也吃不下去。正好你小子如今要出远门,我就当时出来转转,顺带保护好你这条小命。”
这两人便是那李奉英和大司马了。当日与那鹤云闲一别,如今已月半有余,李奉英虽不知鹤云闲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动手,但醒来之后自觉身子无碍,便也没甚多想,仍是回了原处。与众人商议了,便决定出发,来江南一带寻找杜伏威的后人。
听李奉英说完,穆莺和刘大壮便犹豫不决,迟迟不说是否同往。李奉英知他们得经大难,好不容易方成正果,如今不愿再多生波折,便也就不再强求,只说了些祝福之语。本想将大司马留下与二人同住,却不曾想被大司马一把拒绝,只说什么几日将一年的醋味都吃足了,无论如何也是不愿再呆下去。李奉英无奈,也只得让他同去。二人一路从长安出发,时快时慢,其间不乏风餐露宿,却也有饱饭暖床。苦乐参半,倒也觉得有趣,不知不觉行了月半,已来至江南一代边境。
“我可没那么精贵。”李奉英笑道:“我现在剑法虽不像幽并客那般,却也不是常人能够轻易招惹的。再配上我这把惊鸿剑,只怕你的好意,却是白费心思啊。”说着看了看腰间的惊鸿剑,又看了看大司马。
“再说吧。”大司马嘟嘟嘴道:“你这小子着实让人费神,一刻也不能叫人放心,稍有走神便要出事儿。我虽然看不惯幽并客,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却也不想因你被他满世界的追杀。”说着顿了顿又道:“他好像很看重你的样子。”
“是吗?”李奉英一怔,这般反问,却又像是在自问。“他杀我养父养母,又掳走我妹妹云锦。可为什么我却丝毫恨不起他?不仅如此...我还...”李奉英眉头微皱道:“我看他的眼神,莫名让我觉得...他很可怜。”
“有些东西虽然看不见,但是你你能感觉得到。”大司马见他这般,不由得安慰道。
“你说的是什么?”李奉英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司马摇头道:“亲情,爱情,友情,杂得很。”见李奉英神情失望,大司马不愿他再多想,便大声道:“少婆婆妈妈啦,老夫饿了,如今地方到了,人也不着急找。前面就是村镇,赶紧去寻处酒馆好好吃上一顿才是正经。”说着一挥马鞭,却在李奉英所骑的白马臀上猛的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白马受惊,登时撒足狂奔起来。李奉英正自出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白马载着奔出甚远。大司马哈哈大笑,也挥鞭策马追赶上来。李奉英好不容易才勒住马缰,下马正欲给大司马一个白眼,却忽听得喧喧嚷嚷,一阵急声。抬头一看,却是前面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在那道上一前一后又吵又骂地往这边奔跑过来。只听那女子边跑边喊道:“给姑奶奶我站住!偷了人家的银子还想栽赃给我?你当你姑奶奶我吃素的?你给我站住!”
被追的那个少年边跑边喊:“你这婆娘好不讲理,我都说了这银子是别人给我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冲出来逮着我就要打,我不跑,难道还要站着给你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