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当楼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洋人似乎特别钟爱“贝当”这个词,他们来到中国后,就为当地的街道,建筑,甚至酒馆,都起上“贝当”这个名字。
也许,这位法国一战时候功勋元帅自己也没料到,若干年后,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所有外国建筑都将被迫改名,只有在中国还能留下自己名字的一点痕迹。
耿朝忠走上了这座西式小楼的二层,司徒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这司徒雷登的校长办公室甚是简朴,除了一排书架和几个花盆,并没有什么什么华丽装饰,两张办公桌后面,一位是司徒雷登,正在看书,另一位则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看到耿朝忠进来,司徒雷登立即站了起来。
“周先生来了?吃了吗?”司徒用一种特有的中国人的方式与耿朝忠打招呼,出生于中国杭州的他,早已经完全适应了中国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只有在去美国募捐善款的时候,他才会再次利用自己的外表,化身为一个“正宗”的洋人。
“吃了,慈济院的饭菜还不错,”耿朝忠笑着回答,“谢谢司徒先生的照顾,老人有了安顿,我的心也放了下来,现在只觉得人生何处不自由,真的是畅快极了!”
“哈哈,周先生是个好人,也是个妙人,”司徒笑道,“我刚才问了一下我的同事,您中意的图书馆管理员职位已经有人了,不过,他还缺一个副手,我想问一下,您愿意担任燕京大学图书管理员协理吗?”
“当然愿意。”耿朝忠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司徒雷登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道:
“那就好,与中国人不同,我们洋人喜欢先把薪酬说在前面,您这个职位的薪水是每月十五块大洋,确实不多,但我也不能破坏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有,我再次问您一遍,您确定要接受这个职位?如果您担任翻译员的话,月薪则可以达到每月八十块大洋。”
“是吗?”耿朝忠突然有点犹豫。
这一来一去,就是四倍的差距,这差别可不小,自己要是拒绝了,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是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是有,可即便是鲁迅先生,也为了更高的待遇才去了上海!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在担任图书管理员的同时,兼职做一些翻译工作吗?”耿朝忠低头思量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司徒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您愿意,我完全可以按照您翻译的材料数量发给您津贴,这样加起来,每个月应该也有五十块大洋左右了,如何?”
“好,那就多谢司徒校长了!”耿朝忠不好意思的笑了。
“无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但不代表君子就不看重利,只是义在利先罢了,就算孔夫子教学生,还要束修呢!”司徒雷登笑道。
“司徒先生世事洞明,晚辈十分佩服,倒是鄙人,久居象牙塔之中,不通世务,实在是惭愧的紧啊!”耿朝忠赶紧恭维了一句。
“看来,周先生也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不通世务,”司徒雷登湛蓝的眼睛里蕴藏着某种含义,“周先生,您对西洋通史的见解令人佩服,据我所知,即使是在欧洲和美国,恐怕也没有人对蛮族历史和中世纪神学起源有太多研究,您刚刚的说法,可以说开了国内此类研究的先河,我想,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您不会拒绝在燕京大学担任一个讲师甚至教授的职位吧!”
“这我可不够资格,”耿朝忠连连摆手,“我只是乡野村夫,登不得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