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有点辨不出他们所在的城中位置,这里确是人间洛阳城,但总有点他说不出来的异样。
轻漫的雾气笼罩在街巷间,几个平民路人这时经过这栋楼阁边。
两名中年汉子和一个青年,褐色的布衣短打。
他们一接近,立马就显出了不寻常。
这几人面颊深陷,眼睛里闪着鬼一样的青光,直勾勾盯着雾气,似乎在漫无目的地徘徊。
三个百姓身上却没有一丝妖气,他们看到夏侯玄后,甚至还恭敬地行了礼。
但他们看着夏侯玄的表情,就像看死人一般,他们自己的眼瞳,也如僵死之尸。
行完礼后,三人不发一语,慢悠悠地绕过司马师二人,隐入迷宫般的窄巷。
好久以来,司马师心里第一次,又感到了一点麻怵。
俩人合计一下,先确定方向,去寻得大将军府所处。
他们在街道间绕了几绕,不知是否是异雾的缘故,子元感觉洛阳城变得非常迷繁难认。
好一会后,他俩还是寻到了高大的北宫外墙,顺着墙沿继续上行,便是军府坐落之地。
一路上,看到出行劳作赴市的百姓,都仿佛丢了魂一样,无法理解的呆诡。
雾气,渐渐又有点变浓,天空上的极遥远处,总有看不清的巨大虚影划过。
一小队魏兵匆匆行入二人的视线,就在正前方不远。他们看到司马师与夏侯玄的武官礼服,领头的兵士面无表情挥手致了下意,毫不停顿地小跑远去,眨眼间不知去向。
到得离北宫右中门不远时,一个魁梧的黑影突然从右首的楼宇后跃出,拦在了他们前行的路线。
俩人本能拔剑,但司马师很快看清来人面孔,赶忙垂剑拱手。
拦路之人方正峻面、威武长髯,原来是贾逵。
夏侯玄见到他,也回手收剑,施礼唤了声贾世伯。
“太初,你父亲正急寻你,此间变情,他自会予你知晓。他领兵驻扎在北门外,你速去便是。”贾逵对夏侯玄说。
夏侯玄侧身看了司马师一眼,眼色有点复杂,两人握掌相别后他便向北疾行而去。
贾逵看向他消入雾气的背影,淡淡说:
“看来和你交情不错。”
“并肩作战,有几次在妖异之境地共面凶险。”
贾逵点点头,转身走去示意子元跟上,脚步放慢了许多。
“子元,大王他一剑破天,现已返世疲倒,恐怕大行之时将近。”
司马师不语,只是在他身后专注倾听。
“他这一剑,想要改变凡人悲贱宿命,但是……”
“世伯,但是如何?”贾逵停顿半天不语,他不禁问道。
“……现在我们所知的山川河岳、天地人兽,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剧异变化。人之所行,常世之理,都不同于过往;短短几天时间,洛阳就成此奇状,天穹似阴渊,整个世界仿佛都需重新探解。”
……娥皇神侍所言,原来真成异相。
“过去的神魔异境,和人世泾渭分明、如有天渊之界隔,也不会打破人间的兴衰迭代运理,而现在……”
贾逵说着抬头瞧了瞧天,忍不住捂住额头。
“……这真不是一场诡梦么?”他话声里有迷困的痛苦。
司马师沉默一阵后说:
“世伯,世象既已至此,总要全力探知而前行、求存。”
贾逵苦涩一笑,叹了声气。
“大王不甘作蒙在鼓中的玩物,是因他有绝代天命;而对于世间亿万生黎,只怕还是不知为幸、不启为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