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来时的石径而下,只见原本笼罩整个谷中镇落的阴雾,现时已几乎消去。
阿瑜边行边读着那本《血昭言预》,王濬在操弄着手心中灵动的血气,练习着掌握新启之魄力。
回到那牌楼下,四周一片寂静,天上黑云消开了许多,沧幽的月光铺洒而下如霜。
司马师抬起头,望向露出的半月,上面有黑色的异样纹路,像阴影一样侵蚀着皎洁的月表。
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耳畔有优美旋律响起,仿佛是幻听,又像是随月光直接照入他心间。
他们经镇子向战船停靠处返回,周围的巷道与屋舍间,也没了之前那些瘆人的声响。
清亮夜下,在三人就要步出镇外时,山谷的进口处有几个人影出现,慢慢向他们走来。
司马师停住脚步,这些身影看起来正常,没有怪异的佝偻妖形。
待他们行近,看清是简洁的布衣打扮,应是谷中的镇民。这些人神色清明,动作和举止都显得很有礼度,不似一般的穷苦黔首。
当先一名健壮的中年人,过来一下就单膝拜倒在子元身前,神情充满感激。
“这位军大人,小人等千恩万谢,都难言心中之情。”
“这位伯伯,何出此言?”
中年人令他身后的年轻人,都过来给司马师行礼,然后说:
“吾镇苦那峰上的枯骨妖道久矣,其凶恶至极,用邪逆血术,祸害变乱我等良民。镇上好多人家,上老下幼,都被化作了非人恶兽。”
几个俯身在他旁边的男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今夜我们闻得峰顶云际,阴雾风暴大作,最终那妖道的哭嚎响彻空穹,全镇皆大快狂喜。”
“先生客气了,除妖恶而助凡民,本就是吾乐之事。敢问,此地大致是在何郡县治下?我能感到这里蕴具灵澈之息,不知是在何处玄异方位?”
“回军爷,这里按说离弘农地界已不远,只是天变幽海生后,小民也无法确定……但镇中有人向西南方试航,确抵达过弘农郡城。这岛谷中有灵风仙气,应是因本近黄河的缘故,岛北的幽泽中,据说时常能看到巨鲤、河妖哩。”
司马师再闲言几句后和镇民告别,中年男子请他留步片刻,叫两个壮实青年赶忙回镇中取些什么来。
一时后,两青年拉着一架木板车赶了回来,上面装有两大坛腌好的鹿肉,以及一缸那在幽水上,可使船舵自行前驶的磷泥燃料。
子元称谢后,出谷返到岛岸边艨艟泊处,青年将板车拉到船上,再三拜谢离去。
减员后楼船军士只剩六人,他们收起锚缆继续向西起航后,司马师走到船头对着幽海,擎出了天公剑。
他右手运魄,剑脊上生起两道青蓝火焰,是那两位士兵的魂魄。
“惜亡于幽泽妖孽,英灵东望,子元勿忘于心。”
魂火旋转波动几下,化为平缓和静的青色烟气,脱离剑身,飞纵上天消去。
王濬和其他兵士在司马师身后默哀,结束回到舱室内后,他将鹿肉分割给众人大快朵颐。
阿瑜回到她和子元的舱间,继续琢磨血书,聚精会神的模样和之前很不同。
流波静深,战船又行了大概半日,月隐夜去,但一到白昼那天际的浓黑云幕又生出来,笼在大地幽水之上不见天日。
司马师没去打扰阿瑜的研究,坐在右舷边,一边食着腌鹿肉,望向暗沉的水面放空思绪。
……不知如娘到温县老家那边怎样了,还有弟弟子上……
他伸手探入衣兜里,摸索着握住蓬莱仙宫鲤王的宝珠。
思忖下后,以防有什么难料的意外,他没有选择将其取出试用于幽水。
口中咀嚼的鹿肉,竟是异常美味,那岛上镇民使用的盐十分奇特,司马师从未尝到过如此丰润的鲜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