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地藏望着那破败的院子,思绪回到两年前那个雨夜,皱着眉头站在那里。绍兴手脚麻利的在那一家四口的坟头拔着荒草,清理出一片空地,掏出火折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纸钱慢慢点燃。
可能是心急忘了躲开烟雾,被呛了一口的绍兴捂着嘴咳嗽个不停,眼睛被熏得有些睁不开。酸着眼睛就感到手中的纸钱被人接过,扭头去看,王地藏缓缓蹲下,握着那把纸钱换换的一张一张放入火中,眼神望着火堆似乎在想着什么。
王地藏在想,死在关外了,算不算是赎罪了?究竟是为国捐躯功大,还是奸杀百姓罪大。
剑北王李中书接管河东王赵肆残部后,大肆清查出征之前军士扰民一事,兵部下函斩首的就整整三百七十一人,这些王地藏都是知道的。
纵兵扰民,这种事其实不算稀奇。靠山王,吴王,蜀王,大秦这些个王爷哪个没有干过?大秦八王怕是除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洛水外,各个都最少下过一次屠城的命令。
所谓屠城也分两种,一种就是当初杨孝严急于平定两广,后期坑杀降俘十万不说,前期也是当真屠过那么一两座城,是真的杀到鸡犬不留的屠。
另一种比较常见的,也就是正常意义上的屠城,便是纵兵行凶,烧杀抢掠,至于杀不杀,全看军士心情,百姓能不能活,也都看个人的命。
命好的,碰上几个兵丁坐在家里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不仅会拦着其他军士不要进来,甚至连家中女眷都不碰一下。
命不好的,那就如同王地藏身前这四座土堆一般。
立国之后还能干出来这种事的,怕是也只有赵肆一人。
赵肆与其他几位王爷不同,是个典型的土匪性子,他才不在乎这些百姓是不是大秦百姓,他也从来不在乎百姓的民生,跟着他打仗就有好处拿,他学了杨孝严的土匪性子,但也仅仅只学了土匪性子。
赵肆的死,王地藏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可是他不确定。这般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连文官也集体闭嘴,捏着鼻子认了赵肆一个武庄的谥号。
无力感,这是王地藏自从修为被废后体会最大的三个字。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愿为了这大秦抛头颅洒热血。如今的他,不论是两年前那个雨夜差点死在这间小茅屋,还是如今面对整个大秦的局势,都有一种无力感。
王地藏从来不是一个以智谋著称的人,有着几分凌厉,有着几分霸道,有着几分城府,原本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也不枉先皇的栽培。
可是如今,王地藏面前有一道坎,他自己迈步过去,便没人能帮他。
欧阳仲说王地藏这伤比杨孝严还严重,没得救了。杨孝严也就知道,当真是没得救了。所以赢夫也好,杨孝严也罢,都是想着让他在京城管着锦衣卫养老便是。
可是王地藏自然不愿被当做废人一般对待。
面前的火越烧越旺,王地藏把手上那把纸钱一把丢入火种,火苗很快窜的更高。绍兴站在那里望着火光,情绪十分低沉。
“都督,这世界不该这样的。”绍兴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
“这世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什么该不该。”王地藏望着火堆平淡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不是什么都督了,以后叫大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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