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将军屠戮百里、秋射两县六万百姓,这几日状告此人者数不胜数,臣已经派人查明确有其事,还请君上夺其兵马,将其逮捕归案。”
“今日不谈此事!”
秦公一听张孜彧说得是此事,脸上瞬间就有些挂不住了。因为雍云祈不仅是自己的堂弟,更是自己亲自选派的领兵将领。
如今河西的仗还没有怎么打,就要将主将抓捕归案,这不明摆着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吗。
何况各地军事糜烂,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打的将领,怎能再轻易的将其夺职。
想到这里,秦公便没有给张孜彧什么好脸色,大手一挥,一句话就将其打发了。
出乎殿内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张孜彧却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道了声“喏”后坐了下去,继续面无表情的眼观鼻、鼻观心入起定来。
虽然这个插曲很快就结束了,但殿内众人却越发的尴尬了起来。
他们明显感觉到了秦公对雍云祈的维护,但众人的心中却对那个持宠傲物、相继闯祸的纨绔子愈发厌恶起来。
每个人心中的记忆也被重新唤起,当初萧关沦陷时,正是这位雍家的公子祈坐镇的萧关。
而今局势刚刚有了转机,却在他无脑般的屠城影响下,再次让大秦陷入了被动之中。
况且,雍云祈屠杀的可是大秦的百姓啊。
虽然殿内没有一个人是布衣庶族出身,但这些贵族们好歹还是接受过仁义礼智信道德教习的。
在他们看来,雍云祈屠城除了泄愤外,更多的则是此人性格极为扭曲,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应该归为禽兽一类了。
此时的殿内,只有一些雍栾的羽翼们看到此种情况才突然间明白张孜彧毒辣的手段。
这时,年迈的徐斐又一次站起身来,对秦公说道:“君上,如今河西将军北伐受阻,但朔方将军仍在开辟局面。还请君上勿要太过忧虑了。”
他刚刚说完,就听一人突然笑了起来,徐斐缓缓转身,却见发笑之人正是顾道远。
徐斐心中虽恼,但他毕竟久在朝中,城府颇深,所以微微一笑说道:“顾冢宰有何喜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那顾道远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站起身来说道:
“看来司马大人不仅仅老眼昏花,而且心眼也是花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司马大人举荐介鸳,是让他孤身一人前往朔方,领着该郡四万兵马平叛。
难道司马大人当真以为,介鸳可以开辟局面吗?这可当真是有些可笑了。”
说到这里,顾道远不禁又笑了起来。
“宰冢大人有所不知,介鸳北行之时并非一人,而是带了一曲兵马前去的。”
徐斐听到顾道远的讽刺,仍然面不改色,缓缓答道。
“司马大人,朔方将军的来信这殿内所有人也都听见了,如今瀚海城前有戎军后有叛军,如何能够凭着三千人马守得住。惘你久为司马,还妄想凭着三千人马去开辟局面,似你这种利令智昏之人就是害死我大秦无数将士的根源,你怎配忝居兵部之首。”说到此处,顾道远仿似怒意勃发,指着徐斐的鼻子就是一通呵斥。
徐斐的老脸瞬间红润了起来,但他面对顾道远的质问却又哑口无言,气急之下只是指着顾道远“你,你,你”的言个不停,却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来。
正当秦公看到如此情形准备出言相劝时,众人只见徐斐的脸色突然由红变紫,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见徐斐倒在了地上,殿内顿时乱做了一团,在御医纷纷查探徐的斐情况之时,秦公也连忙散了今日的朝议。
一场看似简单,实则纷乱的唇枪舌战、权利倾轧就在混乱中结束了。
走出殿门时,顾道远向张孜彧看了一眼,便转身匆匆离去,而张孜彧从顾道远匆忙一瞥的眼神中,却看到了许多的疲惫与无奈。
他二人知道,一旦秦公向方家下手得逞后,下一个该收拾的就是赵之海了,所以在中更大人不在中枢的时候,他们二人又岂能坐以待毙呢。
西京的天空突然下起了连绵的阴雨,六月的西京原本该是热浪滚滚,但这几日却在连绵阴雨中变得寒冷了起来。
此后数日,每日朝议时众人并未看到徐斐的身影,但是顾道远和朝堂内的大多人却已经知道,恐怕那徐斐再也没有机会走入这玄武殿了。
而这一个月来颇有些雄心勃勃,励精图治劲头的秦公又恢复了大家熟悉的那般怯懦模样。
此后的每日朝议只是对大家的争论结果点点头,为大臣们拟好的君令盖上印信就是了。
那个唯唯诺诺的秦公似乎又回来了。
但如此状况并未持续多久,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朝中将要再一次恢复以往熟悉的政治格局时,第四日的朝议却让他们明白,这世上的事情转瞬即变,而变化的结果,则是另外一幅让人永远无法猜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