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人方一进帐,樗里骅三人就认出正是尹芳和马元等人。
只是此刻的樗里骅心下早已经是万念俱灰,也将生死置之与九霄云外,他满目都是自己母亲的身影,又哪里还会去管其他的事呢。
见樗里骅默不作声,高、梁二人也只能是低头不语。
而马元认出了樗里骅三人后,他一边帮樗里骅擦拭着面目鲜血,一边焦急的看着尹芳。
尹芳也在确定被绑之人却是樗里骅后,立刻转身向着雍栾施礼问道:
“右更大人,樗里将军所犯何罪,为何会被右更大人捉拿用刑?”
雍栾心里暗骂晦气,看来今日与赵之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冷哼一声,并未言语。而一旁的雍云祈则连忙起身厉声说道:
“这厮仗着有点军功便出言不逊,辱骂右更大人,我等正要治其养寇自重、坐视国土沦丧、忤逆上命、辱骂上卿之罪。”
尹芳听闻此话后,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樗里骅。
他见樗里骅依旧只字不语,而且一副了然红尘的模样,便又焦急的看了看高云策和梁青书二人。
那二人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三人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了,索性不再沉默,立刻开口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对尹芳说了一遍。
尹芳越听越是心惊。
因为在他看来,雍栾已经要向上将军下手了。
今次来此,本就是上将军为了探探雍栾态度的手段而已,雍栾不想与赵之海撕破脸皮,而历经多次大战的赵之海同样也不想与雍栾撕破脸皮。
可现在倒好,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却因樗里骅而针锋相对了。
一阵无言的尴尬充斥着大帐之内,此刻谁也不敢轻言一句,生怕将祸水引到自己的头上。
最终还是那尹芳见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就对着雍栾恳求着说道:
“右更大人,樗里校尉毕竟是赵大人麾下的将官,还请右更大人高抬贵手,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吧。”
尹芳虽然知道这件事上樗里骅并没有做错什么,但雍栾如果执意要杀樗里骅,除非是赵之海亲来,不然恐怕谁都无法救下樗里骅。
索性,尹芳也放低了姿态,语气再无方才那般无赖,低头向雍栾求起了情。
他知道,此刻再不能去激怒雍栾了。
其实雍栾自己也是知道的,事已至此自己与赵之海几乎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一旦尹芳等人回去将今日之事告诉赵之海,赵之海在戎人压境之下不一定会找自己问罪,但心中的仇恨却已是刻在了心底。
赵之海极为护短又睚眦必报,怎会叫自己好过。
但如果不惩罚樗里骅,那自己的威严何在,毕竟在这大秦国中,国君之下便是自己这位右更为百官之首了。
雍栾面色铁青,他看了看尹芳,又看了看远处的樗里骅,思量了许久才道:
“樗里校尉已经向我解释了他不曾出兵援助河西将军的原委,此事本更也不会再去计较,但他出言辱骂本更,罪该致死,但看在上将军的面子和平戎大局上,我也不会杀他。”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一旁面露喜色的尹芳又道:
“但我雍栾自担任右更以来,从未遇到过胆敢出言辱骂本更者,你可知为何?”
见尹芳和帐内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自己,雍栾冷声说道:“因为本更代表的是大秦公族,世世代代从未有变,即便是其他三国的国君,见了本更也只会温言礼待,即便是周天子,见了本更也不会厉言斥责于我。
今日不惩处于也他,那我大秦公族的脸面将置于何地?
他日街头屠户乞儿是不是也敢出言喝骂于本更?”
说到这里,雍栾又一次站起身来,对着帐内众人说道:
“刑官何在?”
只见帐内一人站起身来应道:
“末将在。”
“樗里骅喝骂本更,辱没国威,该当何罪?”
“禀中更大人,依律当诛九族,车裂。”
那刑官方一说罢,立刻吓了帐内众人一大跳,就连雍云祈也被吓了一跳。
那尹芳见此就要再次出言相劝,但被面色颇为怪异的雍栾抬手阻止。
雍栾是知道的,如果今日将樗里骅车裂,他相信赵之海定会弃戎人于不顾,领上兵马来与自己父子开仗的。
他看了看刑官那张死人面孔,就知那厮会错了意。
他伸手阻挡了尹芳的恳求后,皱着眉头向那刑官说道:
“忤逆上官,不服军令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这次就连尹芳也听得明白,这是雍栾在想找个台阶下了。
虽然樗里骅并不归雍栾管制,也谈不上不服军令,但他哪里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纠正。
“依律当斩。”
那刑官依旧毫无情绪波澜的一字一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