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栾听完马元之言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内心有些犹豫了。
看来自己就算再对樗里骅不满,此时也不能将其杀死,樗里骅阖家都被戎人所杀,如果因为樗里骅出言辱骂自己就斩了这员大将,往后莫说赵之海会对自己记恨,或许满朝文武都会说自己不顾大局,做出仇者快亲者痛之事。
他叹了口气,正想要放了樗里骅,只听这时突然有人从旁边案几后站起,对着雍栾施礼说道:
“右更大人,樗里骅数次出言辱没公室,如果不加惩戒那天下人将置右更大人于何地。
况且末将也曾听闻樗里校尉将叛军编入官军之中,此举确实有违秦律,数罪加之即便死罪可免,但活罪却绝不可免。
今日樗里骅所作所为尹将军都是看到的,即便是右更大人代替上将军惩戒属下,那上将军也是能够理解的。
羊已亡,补牢何用。
还请右更大人明鉴。”
此话说完,那人便紧紧盯着雍栾。
看着那人的神情,雍栾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可尹芳等人听完后却立刻大吃一惊,好不容易将樗里骅从阎王殿里拽了回来,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横亘之徒。
尹芳正要说话却见雍栾大手一挥道:“先将樗里骅押将下去。”
随后又对着尹芳说道:“今日樗里骅之事尹将军也看的清楚,还劳尹将军回到汶水,将今日之事告知上将军,如何处置还请上将军示下。
到时候只要上将军说樗里骅做的对,那我这右更便是屁也不会放一个的。”
说罢,他又挥了挥手说道:“送客”后就坐了下来再不言语。
尹芳虽见雍栾态度坚定,但毕竟樗里骅暂时却是死不了的,便不再犹豫向雍栾施礼道:
“还劳右更大人等我将今日之事禀告上将军,可那樗里骅毕竟是上将军的麾下,还请右更大人不要过于为难樗里骅。
而且姬林新占,戎人极有可能东进,所以高、梁二位军侯还请右更大人能够放行,好叫他们回去驻守姬林,免得姬林得而复失。”
雍栾听尹芳说罢,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所以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尹芳的请求。
见尹芳拉起马元,又带着高云策和梁青书二人离开大帐后,他这才冷哼一声。
尹芳等人走后,帐内众人也都纷纷离去,留在帐内的雍云祈这才向雍栾问道:
“父亲,今日之事,祈儿怎么有些看不懂,还请父亲大人指点迷津。”
雍栾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后看着雍云祈问道:
“祈儿,凡事当三思而行,今日之事若不是你也不必闹到这般田地,你算是给为父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啊。”
雍云祈自然知道,这是雍栾在怪罪自己当初要给樗里骅立下马威的建议,可是谁曾想到那樗里骅是个犟驴,一点就炸了,以至于闹到这般收不了场的局面。
所以雍云祈听到雍栾之言,面色瞬间就通红了起来。
“不过今日之事也是个机会,如果赵之海兴师问罪,那便说明赵之海仍有实力,我等给他陪个罪就是了。
但我猜他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了。
虽然赵之海并没有像我们所料想的那般在汶水之战中损失惨重,但我猜他也是强弩之末,不然为何要派人来探我口风呢。
一旦他在樗里骅之事上服软,那就印证了此点,到时候我们率军北上接管了河西各县便是了。”
“可是父亲大人,今日文兆源所讲......”
“哼,他只不过是雍道成的一条狗,乐见于我和赵之海相斗。
他今日所言,是激为父和赵之海彻底决裂,好让雍道成坐收渔利。
不过他有句话却是点醒了我,
羊已亡,补牢何用。
既然我和赵之海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便再也没有必要去试图补救那毫无用处的羊圈了。”
说罢,雍栾转身坐了下来,对着雍云祈说道:
“樗里骅那边你看紧些,切莫出什么岔子,待赵之海派人来信后再说。
这次我倒是要看看赵之海会作何反应。
被他压了二十多年也该让他吃些苦头了,这大秦说到底还是我雍家的,跟我斗,哼。”
雍云祈看着胸有成竹的父亲,立刻心下一松,那股咬着牙与强敌撕破脸皮的决绝与紧张瞬间就被冲淡了许多。
他也坐了下来,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
“父亲大人,这樗里骅怎说也是手握八城之主,更有兵士三万多人,如果其手下兵士攻打我们却如何是好。”
雍云祈突然想到了此点,有些担忧的问道。
可是雍栾显然并不觉得此事是个棘手的问题,只是冷笑一声说道:
“你多虑了,他们安敢如此。
那些泥腿子才当了几天的兵,为父还怕他们不来呢。
只要他们敢前来就坐实了樗里骅勾结叛军谋反的罪名,到那时灭掉那些叛军后再杀掉樗里骅,接管河西六县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
听完雍栾子之言后,雍云祈点了点头也是觉得深以为然,只是他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层便道:
“可是国君那里。”
“国君?他倒是做的好梦,想培养樗里骅成为下一个方元恒,为父又不是傻瓜,岂会让他如愿以偿。
待到此间事了,我们接管了河西全境,再杀了樗里骅就是了,不过,此子大才,不为我所用,确实可惜了啊。”雍栾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听到这里,雍云祈这才明白,原来今日这许多的事情,看来已经是父亲筹谋许久的了。只是雍栾对樗里骅的评价却让他的内心又生出了一丝嫉妒和愤怒。
不过也是,这樗里骅一年来太过锋芒毕露,父亲说国君想将他培养成下一个方元恒也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为了自己一家的前程,早日除掉这个祸端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想通了这些,雍云祈带着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那个原本自己都有些看不太起的父亲原来一直是在隐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