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船至少有十丈高,其上雕梁画栋,勾心斗角,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竟如同载着一座庞大的宫殿一般。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楼船并非什么神妙灵宝,而是完完全全依靠凡人的工艺所筑造。
如此奇观,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这座巨型楼船从后方破浪排雾而来,推开碧波万顷,浩浩荡荡,更衬得其正前方陈旷所在的一叶孤舟无比渺小。
陈旷心中一动,并未搭理上面喝彩的几人,而是回头向小舟的船头看去。
原本应该在船头划着竹蒿的蓑衣渔翁已经不见了身影,唯有那盏灯空空挂着,在风里轻轻摇晃。
问死已经离去,就代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要将陈旷送到的,就是这儿?
就在这楼船跟前?
他的青云梯,莫非就在这楼船之上?
四周的雾气倏然散去,心中疑惑的陈旷忽然一愣。
这里……是哪里?
此处已经不再是灰雾蒙蒙的问死河,而是一处开阔的湖面之上。
湖风直吹面门,沁人心脾。
四望弥合,可见远山重叠,浓淡相宜,云山雾罩的景象与波光粼粼的湖水交相呼应,如水墨写意。
而此处,则是在接近湖中心的地方,几乎看不见岸边。
景色不错。
陈旷稍加思索,便推测出了他目前所在的地方。
那几个楼船上打招呼的修行者是梁国口音,显然是梁国本地人,楼船建筑也是梁国的规制风格。
显然这里还是在梁国境内。
而整个梁国之内,符合这样特征的地方只有一个。
美称“云宫龙泽”,传闻中曾经盘踞着龙王的东庭湖,其主体,便在蓟邵郡。
问死是一路顺流而下,将他载到了东庭湖里!
“不知道这对于师兄来说,算不算是回老家了?”
陈旷不知道问死此刻去了哪里,心里有些好奇。
他直觉,那位乐圣,肯定还给便宜师兄布置了其他任务,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这位道友,一人独赏这东庭美景,难免有些寂寞,相逢即是有缘,何不上来,与我们同游?”
楼船上的几人,见陈旷没有搭理,却并不恼,又继续发出了邀请。
陈旷透过雾花锻,看清了那几人的样貌。
三男两女,皆是年轻人。
出声的那个一看便是东家,青年高冠博带,长袖宽袍,腰上环佩琳琅,眉目俊朗,手上缓缓摇着一把羽毛扇,打扮隆重得离谱。
不过与这巍峨楼船,倒是反而相得益彰。
陈旷脸色古怪。
就算在皇宫内那么多年,他也未曾见过有人会穿得如此古板正式。
自从苏煜当上皇帝之后,皇宫之中逐渐“礼崩乐坏”,由上及下,太常寺也渐渐松散,不再讲究规矩,更不要说是官员。
然而,这样一套古板规矩的装束,放在此情此景,却显得格外讽刺。
因为梁帝才刚死不到一旬,国破之时,却穿得如此隆重华丽。
更何况,他们在做的事情,居然是游湖……
蓟邵郡,可就在皇城旁边啊!
一边是千里赤地无鸡鸣,百战死节不旋踵。
一边却还有闲情雅致乘着楼船游湖,邀请路人共赏美景!
刚刚逃出生天不久的陈旷,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的魔幻之感。
“正好在下的船夫忽然有急事扔下我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麻烦各位捎上我了。”
陈旷半开玩笑地站起来,收起龙龈,拱了拱手。
“哈哈,道友当真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