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折旋的声音传来:
“眉南,星烛……从今以后,玄神道门便交给你们,我活了两千三百年,里面有一千年忙忙碌碌,其实也有些累了。”
沈眉南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中无比惶恐。
她连忙在心中喊道:“沈星烛,你和我换回来!”
“你、你快去帮帮师父和陈旷啊!”
沈星烛的声音幽幽轻轻,似乎叹了口气:“上三品的战场,不是你我可以干预的……”
那送走沈眉南的力量是吕折旋的“道域”。
名为“赤心”的道。
是的,和很多人所想的完全不同,以严格冷肃出名的地灵道君,所证之道,是为一颗至诚至柔的赤子之心。
在这“道域”之中,吕折旋出于本心的行为,都会得到天地法则的加持。
越是心中炙热,越是强大。
站在外围的众人,也在此时听见了吕折旋的传音。
“此地危险,请诸位暂离。”
众人心中顿时一紧。
通常情况下,上三品的“道域”都只有威慑作用,不会轻易出手,吕折旋和牧肇,这是要不死不休了!
宗师们连忙将自家的天骄带走,又撤离了千里,确保万无一失。
陈旷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然而在即将被送走的一瞬间,却被始终死死盯着他的牧肇马上察觉。
“咔嚓!”
牧肇目光狰狞,捏碎了手中长剑。
“竖子,留命!”
他的手掌,也几乎被长剑切断,但凭借他的“武圣”的肉身强度,几乎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一个玄玄境的“道域”,在“武圣”本体面前,连阻碍都算不上,不过是一撕就碎的纸墙。
牧肇猛地捏住长剑碎片,朝着陈旷扔了过去。
“嗖——轰!!!”
碎片才抛出,就被“霸道”的意志强化到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
这小小的碎片笔直划过半空,犹如流星一般,带上了一条焰彩四射的尾巴。
所过之处,白色气浪滚滚如潮,甚至连下方的地面都化作一片焦黑。
只是一瞬间,这长剑碎片,就落到了陈旷的眼前。
锋利的边缘倒映在陈旷的眼睛里,熠熠闪光,笔直地朝着他戳了过来!
陈旷脸色凝重,飞速后退,手中的三尺剑剑光连绵,“时光”之道的神韵在其中乍现。
那长剑碎片的速度在陈旷视野之中不断延缓,始终无法碰触到他。
但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几息。
下一刻,牧肇冷冷喊了一声:“破!”
陈旷剑意之中的“时光”之道,瞬间被“霸道”压了下去,缄默着没有回应。
牧肇也在同时,再度朝着陈旷冲了过来。
牧肇举起了拳头,那是他自身的绝学——
霸方风雨!
天空宛如塌陷,牧肇的身前凝聚出了一个漆黑空洞,在他的拳头前面,充满了压迫力,天地都仿佛在这一拳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这就是真正的圣人“道域”……
陈旷感到了窒息。
他没有证道,便始终只是一个抱月境,连宗师都不是。
境界的巨大差距,让他此刻几乎动弹不得。
牧肇的拳头砸了下来。
但砸到的不是陈旷,而是霎那间挡在他面前的吕折旋。
“咳!”
吕折旋脸色一瞬嫣红,一瞬苍白,发出了一声闷咳。
她轻轻地抱住了陈旷,看向他的目光依旧那么柔和。
陈旷感觉到了她的身躯重重地震颤,连同整个世界都仿佛破碎了,可传递到他身上的力量却微乎其微。
他愣住了,随后瞬间明悟。
当初,问死师兄将“道域”借给他,在牧肇降神分身的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
此刻,吕折旋的“道域”力量,自然无法和牧肇相比。
于是她便干脆在送走了沈眉南之后,将“道域”全部收束。
收束到了……只够护住一个人的范围。
如此一来,“道域”的力量便可极尽所能,发挥到最大限度。
这一颗毫无保留的赤子之心,也只给一个人。
陈旷只觉得耳畔传来轰然嗡鸣,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脸上没有表情——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作何表情。
他曾经以为,吕折旋和自己不过是露水情缘,那漫漫岁月,会淹没一切。
四周的天地在崩塌,吕折旋注视着他,道:
“我和他们说,我的‘道’是‘赤心’。”
“其实不是。”
“是‘痴心’……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以前也想过放下,忘记你就好了,也没什么难的,可八百年寿数将尽的最后一刻,我脑子里不知道怎么了,闪过了你的样子。”
“然后,我就入玄了。”
“我堂堂地灵道君,哪里能证这么一个可笑的道?于是我就骗了所有人。”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想不到自己怎么和徒弟争一个男人的喜欢……现在这样,也很好。”
吕折旋坦然微笑着,浑身生机迅速流逝,轻声道:
“我还记得,你说,有朝一日,你我以心换心,可视生死为等闲……”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做到了,你不能忘了我。”
陈旷抱着怀里的道姑,嘴唇抖了抖。
他依旧难以理解吕折旋的选择,他很想告诉她,在他眼中,她吕折旋不过只是一只蜉蝣……朝生暮死。
他仅仅和吕折旋相处了一年,甚至分别就在昨天,而吕折旋却苦等了他两千年。
人又怎么理解小小蜉蝣的一生?
冬虫不可语夏冰,原来是那么残忍的事情。
然而此刻,陈旷无比想要看见吕折旋的一生,想要看见她在那漫漫时光里的思念、蹉跎亦或者怨恨。
于是,他便真的看见了。
那载沉载浮的“时光”长河,如画卷在他眼前骤然展开,将那崩塌的天地囊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