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上一片和乐,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接风宴后,和乐的气氛骤变。
尤其以郑世钧为首,伙同一些族叔耆老更是迫不及待站了出来。
似乎生怕说晚一点,族长就一溜烟儿找不到了!
在很靠外的边角,有幸见到这一切的俞幼泉忍不住哭笑不得。
看来师父这个家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靠谱啊!
郑世钧义正严词道,“伯父,北方那些南渡客实在是得寸进尺欲壑难填,今日圈三山明日封五湖,交的税还比我们少,好多佃客都被他们拐跑了......”
伴随着郑世钧的慷慨陈词,俞幼泉慢慢听明白了。
简单点说就是——当地人和外来移民矛盾激化!
尤其是税收政策方面还有优惠,更是让南方当地人恰了大柠檬,矛盾愈发难以调和。
嘉康之乱后,北方大量衣冠南渡,衍生出了大量的流民。
而流民从来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为此朝廷颁布了一个名为“侨置州县”的政策。
即将原先处在北方的州县名称原封不动地搬到南方,以此收拢流民,并颁发白籍。
同样南渡的还有那些世族,因为他们远离了故土,失去了原本位于北方的大量土地,便不可避免出现了经济危机。
和逃难的普通百姓不同,那些北方的世族南迁,那可是“率子弟并闾里士庶千余家”。
简单点说就是,同一个家族同一种姓氏上千家一起搬迁,无论搬迁到哪里立马就打破当地局势平衡。
甚至反客为主!
具体参考黑人让白人滚出巴黎,当移民在人口比例上压过当地人后,各种问题也接踵而至。
而皇帝为了笼络那些南迁的上层贵族,不仅没有将他们打散编入南方,反而以侨置州县的方式,允许他们原封不动的在南方大肆吞并土地。
可这就苦了南方本地人!
毕竟南方就算开发程度比北方略差,也能算得上是地广人稀,但土地的承载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更何况一块荒地从开荒到熟地,最少需要数年的精耕细作。
和自己苦哈哈花费数年时间开荒养地相比,哪儿有直接圈占土地来的多快好省?
于是,自嘉康至永昌,短短数年,大量的南人就因各种各样的方式获罪。
譬如。
妄议朝政、动乱国本、诽谤君上、非法观星、恶意修行、意图谋反、莫须有......
旦夕之间,锒铛入狱,世代积累的财富产业就化为泡影!
尤其是那些因“妄议朝政”而入狱的,简直要哭死。
家产都被侵占了,他们牢骚一句还不行?
俞幼泉也哭笑不得,不由想起了前世一个笑话。
大肥猪应邀出席商讨猪肉怎么吃的会议,领导要求大家自由发言,积极提意见,并点名大肥猪先开口做個示范。
大肥猪战战兢兢大汗淋漓瑟瑟发抖提了句意见——能不吃猪肉吗?
然后其他与会者当即批评道,你这位议员这一开口就跑题了,思想觉悟还是不够高啊!
一位发须花白的耆老声泪俱下道,“还请主君为我等做主啊!”
“请主君为我等做主!”
“请主君为我等做主!”
而这就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短短时间就跪倒一片,请求郑家主做主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俞幼泉微微蹙眉。
这里的耆老、族人,要么姓郑要么就是郑氏的姻亲,就算出了五服,祖上基本上也是一家,和郑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关系已经远了,也比一般的士族要来的有威慑,更别说是一般的寒门。
他们都被逼到请家主大老爷做主,那其他中小地主呢?
俞幼泉恍惚之间,好似看到了尸山血海。
现实远没有史书那么温情脉脉,或者说史书对苦难总是特别吝啬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