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门儿嗡嗡作响,双眼金星晃荡,两腿如灌铁铅,头晕目眩!
肖子华啊,这时候那才叫一个又惊又怕又悔咧!
惊的是眼前这如恶鬼一般的不速恶客;怕便是仅一个照面交手他已被断了双腿;而这悔恨的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想当年,肖子华还年轻,骨骼清奇,天赋极佳,被誉为三十岁前有望突破先天之境!
他老师余铁生,更是倾囊相授!
可惜了,那时的自个儿热衷于财富权势,荒废了武学,否则今儿倘若突破了先天,也不至于被这鬼脸人玩弄于鼓掌中。
但这世间事儿啊,没有如果。
倚靠着冷硬冰凉的墙壁,肖子华强作镇定,半撑起身子,疼痛让他气喘吁吁,否大的汗珠滚滚。
“你……你找错了人……你是要找黑水帮麻烦是吧?可我不是黑水帮的人,我乃渭水前总捕肖子华,这院落虽是黑水帮的产业,但我与那群家伙没有一点儿关系!”
肖子华看着眼前似哭似笑的诡异鬼脸,艰难开口道。
他听闻过这鬼脸人的一些传说,无论是季家三兄弟,还是那黑水帮被烧死的五个帮众,都被怀疑是眼前这个鬼脸人干的,这一点肖子华是听牢里的狱卒说的。
再加上这院落原本就是黑水帮的产业,所以肖子华很自然地认为,眼前这鬼脸人和黑水帮有仇,才有了那般说话。
但下一刻,那鬼脸人的一句话,直接让肖子华的心,沉入谷底。
“渭水前总捕,余铁生之徒,肖子华。”余琛报出他一個个身份,开口道:“——找的,就是你。”
于是,肖子华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
他强忍着心头惧意,开口问道:“不知肖某,何时得罪过阁下?”
一边儿说,一边儿心头也将这些年干的缺德事儿害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却发现,真没得罪什么先天高手啊!
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十五年前,陈家灭门惨案。”余琛盯着他,开口道:“那时,你在哪儿?”
话音一落,肖子华整个身子骤然颤抖起来,那双眼睛闪烁不定,惊骇交加,仿佛未曾想到余琛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我……我在吏目居……在歇息!”
肖子华眼珠子乱转,当即就猜到,眼前这人大抵是那陈家有关系的人,时隔十五年重新来查这个案子了!
于是,为了撇清关系,他慌忙道:“那个案子……案子早已有了定数!乃是当时的总捕余铁生夫妇亲手将陈家十二口尽数灭门了去!虽然当时我是他的弟子,但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已经被他罢了职!此事与我真没有半点儿关系啊!”
顿了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那样,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余铁生夫妇虽已人头落地,但他们那儿子还在,就在清风陵上看坟!阁下若是有冤仇,尽管找他去!”
余琛:“……”
好家伙,这他娘也能扯到自个儿身上来是吧?
若真是为了替陈家复仇的人来了,说不定还真就听信了这般说辞!
可余琛,偏偏就不是。
见余琛沉默,肖子华继续道:“阁下,我之所言,句句属实!至陈家十二口的尸首丧命的是锏类武器,而当时渭水城里,就只有那余铁生夫妇使锏的啊!冤有头,债有主!此事真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余琛看着他。
气乐了。
沙哑开口:“死人嘴,已经死了。死前,他告诉我,验尸记录是假的,是有人逼着他改的。”
话音落下,他一把抓住肖子华的手腕儿,一捏!
先天内劲之下,原本瘦削的五指仿若铁钳一般,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直接将肖子华的腕骨与筋肉捏得粉碎!
“啊!!!”
剧烈的疼痛让肖子华嘶吼出声来!
那鬼脸凑近了几分,声音冰冷得让肖子华感到绝望:“我今晚来,不是听你编瞎话的——余铁生的金锏,为何会出现在陈家?”
听罢,肖子华神色猛然一惊!
想不到,对方竟然已经查到这儿了!
但还没等他继续编,那鬼脸人的手又搭上了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发力!
肖子华顿时吓得脸青白黑!
那般钻心儿的痛处,怎愿意再试一次?
反正陈家十二口的死,跟他真的就屁关系没有,何苦受罪为其隐瞒?
想到这儿,他赶忙如倒豆子一般,
“说!我说!我都说!”
“那两枚金锏,的确是我从吏目居余铁生住处拿走的,但陈家十二口的死,的的确确与我没有一点儿关系啊!”
“杀死他们的不是余铁生,而是黑水帮六大当家!这我只是将金锏扔在陈家,陷害余铁生夫妇啊!”
沉默。
良久以后,鬼脸人才继续问道,“余铁生不是你的老师么?为何害他?”
“不……不能怪我啊!”
肖子华一副无奈的表情:“他得罪了人,有人要害他,我若是不帮忙,连我一块儿都要遭!”
“更何况,他身为渭水第一高手,却过得清苦得很,我作为他弟子,同样活得狗都不如——衙门随便一个吏目,都要比我们富裕得多了去!本来我当捕快,就是想过得好点儿,这也不算错吧?!”
“谁要害他?”余琛不理他的诡辩,再问。
“黑水帮!黑水帮大当家!当初就是他找到我,让我将余铁生得金锏偷去放到陈家去!”肖子华忙不迭回答到:“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陈家十二口的死,真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说罢,那般真诚望着余琛,眼也不眨。
“原来如此……”仿若呓语一般,余琛缓缓开口!
“所以啊,阁下!您真当找错人了!”
肖子华咽了咽口水,气喘吁吁道:“您若是要为陈家十二口报仇,可不应当来找我,应当去找那黑水帮大当家才对啊!”
又是沉默。
在肖子华的眼里,那鬼脸人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看得他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阁……阁下,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肖子华强撑死骨折的双腿,恐惧地看向余琛。
后者抬起头,也不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么?”
肖子华连忙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知晓!我也不想知晓!今夜之事,肖某人明儿天一亮就忘了!您尽管放心!”
可听了他的话,那鬼脸人却是摇头:“不,你应当知晓。”
那一刻,肖子华愣住了。
便只见那鬼脸人,脸谱褪去,露出一张消瘦、清秀又不带任何表情的脸。
肖子华怔住了。
哎呀!
怎么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娃娃?
这般年轻的先天境宗师?
是什么怪物?
但等这样的念头过了以后,他才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张脸……好生眼熟!
就好像很久以前,在哪儿见过?
然后,脑子一嗡!
余铁生!
这张脸,竟和那余铁生有七八分相似!
“不!”
“余铁生已经死了,我亲眼见他人头落地!”
“你…你是……”
肖子华指着余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刚刚他才提起的那个人,浑身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所以……”
余琛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鬼脸再度从皮肉中覆盖上来,静静地望着他,“你觉得,我为何而来?”
寂静的黑夜里,因为疼痛、恐惧和惊骇,肖子华出了很多汗水。
但这一刻,他只感觉整个身子,从脚指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发寒!
余铁生的儿子!
那个清风陵上的看坟人!
那个不能读书不能习武不能从商、半年后就要被流放漠北的罪户,竟是一位先天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