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索性唆使我大金皇太子沉迷女色──煜儿他才多大?你就教他这些东西!”干离不这才反应过来,急得头上直冒火星子,连声叫屈道:“哎呀皇上,您冤死微臣了!
臣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啊!何况太子是何等人物,怎能看上臣喜欢的那些凡脂俗粉?”
──说到这里他似乎正到痛处,一脸伤心地道:“皇上您不知道,上次臣好不容易找到了太原城里的第一名妓许淋竹,派人把她弄回营里还没享受到呢,哪知太子殿下突然驾临臣营帐里,一看到那许淋竹,连说不堪入目,命臣赶紧把她丢出去!──臣连那女子的手都还没摸到一下呢!这也罢了,那许淋竹可是南北公认的美女,臣在京中就听到过她的艳名,一直都好生心痒,到了太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找出来──太子殿下竟然说她不堪入目!
太子殿下的眼光,实在不是臣等凡人能理解的…”说到这里,声音渐低,一脸哀伤的样子,教吴乞买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知女人乃是干离不的性命,想也知道那个艳名远播的中原名妓该多么挑逗干离不的胃口!谁知道自己那个蛮不讲理的儿子居然因为那名艳妓不顺自己心意,就硬叫干离不把她丢出去──就如逼迫着渴极馋极的酒鬼把一壶佳酿生生倒掉一般──实在可以想象当时干里不捶胸顿足的样子!
确实,他也知道煜的眼光是很挑剔的。平日里冷眼勘他心意口气,似乎从未将一般芸芸佳丽放在眼里!完颜吴乞买还记得,去年自己姨姐梁国夫人,曾带了自己的小女儿到京城参见贵为国母的长姐──那位小女儿就是素来以美色着称于女真族的“大金第一美女”此番一到京城,不知引动多少狂蜂浪蝶,据近臣密报,连大皇子完颜磊也都蠢蠢欲动的样子──而煜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美的姑娘都不能引起他的欲望吗?
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儿子啊──实在想象不出,要怎样的红颜,才能符合他那让人难以揣摩的心意…想到这里,吴乞买心里其实稍觉欣慰。然而一回想起儿子方才的异样神色,他的心情又咚地一跳!
同是过来人,同是情关里过客,他知道并且熟悉这样的神色。──一想起那些迢迢往事,总是难以捺下从心底里望外酸涩出来的苦楚…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吴乞买心里还是忐忑,沉吟一下,还是问道:“这一路南下,那你可曾发现太子与女子有过往来?”他知南方女子,许是钟于山川秀气,素来以风韵情致着称──这方面,却非大金女子所能比拟。
就怕煜儿一时把持不住心性,目迷五色,殊为可忧。干离不一楞,这才意会过来,讶异道:“皇上──莫非皇上疑心太子他──有了意中人?”
吴乞买叹道:“煜儿这次回来,有点神不守舍,朕担心他玩物丧志,误了自己大好前程。──你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么?”干离不听着,脸色有点异常,动了动嘴唇皮,却又忍住了没说出口。
这岂能瞒过吴乞买,他心里一沉,立刻厉声喝道:“干离不!”“是!”干离不吓了一跳,心虚地看着吴乞买。
“太子是不是有了女人?!你给我实实说来!”吴乞买逼视着臣下,目光咄咄逼人。干离不嗫嚅道:“这──这──臣只是有点怀疑──”闻得此言,吴乞买真是失望之甚,心道:煜儿呀煜儿,父皇还以为你多么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当下只得强打精神追问道:“是哪一家的女子?”见干离不面露尴尬之色,吴乞买心一寒,紧着嗓子道:“难道?难道说是──倡优女子?──煜儿他难道竟自甘下贱,到烟花院落去胡闹?”干离不吞吞吐吐道:“不是──也不是──”
见他那扭捏相,吴乞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是什么就快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扭扭捏捏!”干里不也急了,冲口而出道:“是──不是女人!”
见吴乞买呆楞在那里,干离不补充道:“臣是──臣是说,臣怀疑太子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他又吞吐起来道:“那个人──那个人是个男的──”
时值秋天,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从深碧的密叶里簇簇挂出的细小淡黄的桂子,仿佛米粒般,清香却是弥远弥醉──如沁如流。
然而这样的香气里,还是依稀辨认得出──还有另外一种香气。那是仿佛不属于这红尘扰扰,却更亲近于碧落默默的气息。
这时候,金太宗完颜吴乞买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香气是来自何处。转过桂花林,便看见那独坐在栏杆上的白衣人影。
远远望去,只是背影──然而在突然掠过的阵风里,发雾重重,衣香漠漠,吴乞买突然觉得这个寂寥的背影──一定,不是人间的事,不是人间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脚步声,这个北宋亲王缓缓转过身来。──是他脸上,那种完全无心于这个扰扰世间的落落神情吧。这样的神情,似乎在谁的脸上也曾看见过。
──要教,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心里,没来由的深深一恸…事往翻如梦。──天祚。──那一抹早已堕入六道轮回的寂寥灵魂啊…天祚…完颜吴乞买突然抑止不住内心的酸痛,要拼命咬住牙齿才能平息浑身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