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犹记,残毡拥雪,故人心眼…那些曾经的欢笑柔情,如今都已成记忆。当年大漠春风里、那场曾念念于心的约定,──如今也休,莫把提起…
有些事,过去了,就无法再回来。──当年的事,就当是痴儿女,未识世间事。胡乱闹些情长情短,如今想起且作一笑罢!“哦…没什么。──你怎么又会在这里?”
淡淡带过耶律大石的提问,赵苏反问一句。──“啊…有点事。”耶律大石也作如是轻描淡写的回答。──两人彼此互视,都感觉到彼此客气态度下的生疏跟隔膜。
──忆当年,曾驰道同载,雪毡携手,你我两心相许…“夜已深了。”客气地向耶律大石点点头,赵苏准备入内休息了。
“啊…是。”耶律大石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让赵苏过去──看着他和记忆那个纤细少年再不相同的清瘦背影,在视线里渐渐远去…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有年少往事跟情怀,呼天啸地而来,直逼心中,直逼心中…你给我你的眼泪和香气,我给你我的温暖。那最初的从战场的血腥里抱出来的苍白异香的少年…
那一夜彼此相偎,在梦中哭泣的年少的你…充满了眼泪和香气的梦想…那时你看起来仿佛是一抹无论如何热闹不起来的幽魂…后来,有,带着南国的水脉烟香似的温柔般的青涩亲吻…最后还有,那如蝴蝶般飞过大漠春风里的约定…我们彼此的约定…
请你…等我两年…等我两年…──谁知,这一分别,就是十六年!今生已经无多。如果再次分别──我想我们恐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了…苏儿…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个属于多少年前──那场风花雪月般往事里的亲昵称呼…突然惊觉自己方才竟然也就这样脱口而出──“苏儿!”
啊,如今都已年过而立,非复当年年少模样!──岂能还用这等昵称?还是说,你在我心目中,从未追随岁月的步履,从未蒙受岁月的尘蚀──永远都是那般的年少、脆弱,带着你的眼泪和香气…
耶律大石突然急切地想挽留住什么!“啊唷──”突然听到压抑的痛声,耶律大石惊觉抬头,才见走出不远的赵苏此时不知为何竟半跪在了地上!
一手撑地,似乎想要站起来──却──难道他脚伤到了?难怪方才奇怪他步履实在缓慢!──“大人!”长安已大惊飞跑了过去!虽然赵苏不肯,耶律大石还是强制地要他把鞋袜除了下来──一看,不觉皱眉!
脚脖子至脚背,全肿了起来,又红又亮,俨然馒头相似──伸手一按,赵苏痛得浑身一抖!虽然咬着嘴唇没叫出声来,可是苍白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层冷汗…“伤到筋骨了。”
习惯戎马生涯,岂又不熟悉这些伤症?──原无大碍,但苦于此地并无良药!──赵苏却闻言脸更白了一层──如此耽搁,何日能望江南?──眼下阮囊羞涩,又怎能延请医生?
心里凄然──细味红尘,才知此中多少苦涩辛酸!凡人也不好当呵…却听耶律大石温声道:“──你…跟我回去暂住一段时间,待把脚伤治好,再回南边去可好?”
他态度平易,竟是商榷口吻,──实怕此提议让赵苏觉得有伤自尊。赵苏无言──此境此地,他有何条件何资格反对?──如果自己一人,伤病老死可也,他早不心疼自己!
──可是还有长安…总不能白白牵连了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侍从。侍从…想起长安那天的坦诚心迹…心里不觉苦笑。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说一声:“谢谢你…”语气厌倦得连他自己都过意不去。耶律大石却毫没介意,只是道:“那先到我房里去罢!”一伸手就把赵苏抱了起来──“重德!”
──吓了一跳,更注意到耶律大石身后军士陡然张大的嘴巴──和长安惊愕而迷惘地睁大的眼睛──羞耻和难堪,只说:“放我下来罢…重德!”
“好了…别逞强了!看你的样子,怎么能自己走路?──你以为自己很轻吗?这里除了我,大概其他人也抱不动你!”
虽然是开玩笑,语气中的温暖和安抚却教赵苏心头轻轻一热。是啊,不能做伴侣…我们还可以做兄弟啊──他能了解耶律大石此时的心意。
抬眼看他,耶律大石也正含笑看自己──两人微笑互视。──往事已矣。余生切莫轻言放弃。原来当年天祚帝被俘后,耶律大石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只得率领故辽北边部分戌军,以及各族部众,从鄂尔浑河畔出发,西行万里,历经险阻,到昆仑山一带,重开疆域。
在弟弟夷列的帮助下,他东征西战,收复了不少部落,于宋建炎四年建立西辽,改元延庆,定都八喇沙衮。如今就是往此处去。原来他做了皇帝了。赵苏一时也说不清什么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