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晴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薄薄涟漪。此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拼命地点头。衍真微笑着,擦去了归晴眼角的泪花:“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归晴点点头,缩在衍真怀里,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真是个太容易听话的孩子呢…离他二十岁,还有四年吧。四年,那么还有很长的时间,让归晴永远打消这个念头…嘿嘿嘿…***清晨,山村间笼了层薄雾,空气清新异常。
归晴穿着身粗布衣裳,摸了摸拴在槽前的青花大骡,解了缰绳,上了鞍具,将它牵出院门。虽说擅自将赵大叔的牲口牵走有些不对…但拂霭不能行走,确实需要它代步。
再说,自己穿来的那身衣裳,质料上乘,连衣钮都是金托镶玉石的,留在这里应该足以抵偿骡价。
“拂霭,要走喽。”归晴将坐在院门口的衍真抱上骡背,用宽布条将他的双腿绑在青花骡的腹部两侧,夹得紧紧,又在骡背放上一袋炒面和一袋风干鹿肉。
衍真点点头,与归晴相视一笑。这一去…从此便天高海阔,任人自由了吧。归晴牵过青花骡,嘴里小声吆喝着,引它走上连接村落与山路之间的小道。
两人一骡的身影渐渐远去后,一声满含沧桑的悠悠长叹若有似无地飘散在风中。再看院前的大槐树下,赵四正站在那里,平素看着可亲和蔼的细细眉眼间,竟添上了几丝忧愁。
虽然幸福相守的幻像终究要被打破…但留在这里再多一阵子,多做些美梦,也不行么?到底是,缘份已尽…想挽留也难。***归晴与衍真一路说说笑笑前行,转眼就到了午时。
这时候,他们正好来到一条潺潺山溪前。归晴将衍真腿上的布条解了,将他从青花骡上抱下来,替他揉了阵子小腿活血,才用碗装了溪水,冲了两碗炒面,又燃了堆篝火,烤起了鹿肉干。
“哎,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衍真坐在归晴对面,吃着炒面和烤好的鹿肉,仍然不知餍足地轻叹一声。
“这里有,不过不多。在到达有人烟的地方之前,省着点喝。”归晴笑着,从怀里掏出个不大不小的酒葫芦,递给衍真。
“好晴儿,你想得真周到。”衍真不由得大喜过望,从归晴手中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子凑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归晴瞬也不瞬望着他,咧着嘴笑。拂霭虽不贪杯,却嗜酒,而且酒量不小。他并不挑剔,有佳酿美酒固然更好,就是民间土制的高粱酒,也照样喝得有滋有味。
以后回到江南…日日与他煮酒弄琴,该是怎样的欢畅快意?归晴刚想到这里,却看到衍真放下手中酒葫芦,目光直直望向他的身后,发出一声惊呼:“归晴,快逃!”
归晴连忙转过身,看到不远处有十几名骑兵,骑马沿着山路,卷了大片尘土朝他们疾驰而来。在尘土飞扬中,隐隐能看到兵器森寒。能在这种山道上疾奔的,只有牵萝和北方异族的山岳骑可以做到。
但因为山岳骑极难训练,所以只在军队中才存在,而且数量不多。拴在一旁的青花大骡,身壮力大,平素性情也算温驯。见了这番冲杀的阵势,长叫一声,挣脱了嘴缰,拼命朝山路的另一端逃去。
唯一可搭乘的坐骑逃走,归晴来不及想什么,冲到衍真身边,抱起他,狼狈不堪地朝一旁嶙峋突起的乱石地滚去。
虽然归晴和衍真都被尖石丛弄得浑身皮开肉绽,却终于堪堪避过在马蹄下被踏成肉泥的命运。等到归晴抱起衍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时,看到几枝森寒兵戈对准了他们。那几名持戈骑兵的装束,竟是北方异族军队的打扮。
“各位大人,小的和家兄皆是望北村安份种地的良民,此番去城中贩骡凑钱,治疗家中老父疾病…家兄身有残疾,我们又身无长物,各位大人请高抬贵手饶过我们!”
归晴喘着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望北村地处偏僻,消息闭塞。难道,外界战乱烽火又起,北方异族以牵萝为突破口进攻…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但目前求饶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北方异族民风虽与中原不同,但也不是那主要靠掠夺屠杀为生的蛮族。希望这番说法,能够令他们放过自己和拂霭。
“良民…哼哼,能够在天水陷万余铁骑,之后又使计灭牵萝的良民,倒是千古未闻。”为首的高阶骑兵一语道破后,指了指衍真,环顾左右“把他给我带走!”
“不、不要…”归晴还想说些什么,五六根又粗又长的马鞭,忽然同时朝他没头没脸地招呼过来,霎时血花碎肉飞溅。
那鞭子又沈又重,居然还带有倒钩,将么指宽的皮肉狠狠扯落。归晴顿时脸色唇色一片惨白,什么都说不出,倒在地上,痛得蜷成一团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