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让我清静清静吧。求你了。”杨立功点点头:“好…那你自己呆着吧。我等你吃饭啊。”他有些不放心,可是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垂头丧气的小文,走了。
可是他是个有心眼的人,他从前面的楼梯下去的,没回宿舍,他绕到后面的消防梯悄悄地再次上了天台,拈着脚步无声无息地来到水塔后,哪里可以看见张仲文的后背,可是张仲文看不见他。
他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到底要干什么,他不是好奇,而是直觉在催促他。张仲文很老实地坐在那里,看天。偶尔理一理头发,也不出声。很长时间以后,他听见小文的鼻子抽动的声音,咝咝地响。然后他看见小文用袖子在眼睛上抹来抹去,他知道,小文哭了。小文哭是不让人看见的。杨立功惊慌失措起来,他了解小文,他知道张仲文对任何事情都不甘示弱的,或许他可以暂时回避,但他绝对不会害怕或退却,小文不是一个相信眼泪的孩子,长了这么大杨立功都没见过小文哭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刺激得他一个人在偷偷地抹眼泪?难不成他真失恋了,被女孩子给甩了?这个假使不太可能成立,如果小文真的喜欢上了哪个女生一定会告诉他的,小文对他从来不藏事,再说从他的性格来看,他要是有了女朋友还不早就宣传得满城风雨,惟恐天下不乱地要全世界都知道他张仲文有了压寨夫人?
可是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在哭,很伤心地哭。他想起笑梅的话:“你以为他不会哭?他总哭,可是他要面子,不肯让人看见,他哭从来不出声,不是他不想,是他不会!”
杨立功愤怒了,他想知道是谁欺负了他的弟弟,是谁让他的小文这么难受,他是个心软的人,尤其见不得眼泪;那么机智那么有主意的小文都能给搞哭,那个人真的是不一般。
可是小文好象停下来,他习惯性地擦了擦鼻子,竟然咦咦呀呀地轻声唱起歌来了,杨立功觉得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他罕见的情景今天都碰上了。
张仲文很少在人前唱歌,他也不爱唱歌,可是今天情绪无常,竟然一展歌喉。他唱的歌杨立功知道,叫《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张仲文很低沉很随意地唱出来,没走调,嘶哑轻柔,和所有青春期的惆怅少年一样,哀怨、纯净。
“情愿困在你怀中,困在你温柔…不想一个人寂寞,无边漂泊…就象鱼儿水里游,你的心河流向我,不眠不休的追求…多少喜乐在心中,慢慢游,多少忧愁不肯走,流向心头—”
唱到这里唱不下去了,突然停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衣袖,埋了头,浑身剧烈地抖动起来。杨立功再也看不下去,他大叫一声:“小文,你怎么了?”
飞也似的爬上水塔,抓住了他肩膀。张仲文没有心理准备,吓得一哆唆,杨立功低头看见水塔盖上用小石子儿划了很多字,都是一句话:“哥,我什么时候才能亲口对你说出来。哥,我害怕我害怕害怕害怕害怕…”
杨立功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他抓住小文的手大声问道:“小文,你害怕什么?你想对我说什么?”张仲文面色惨白,他的现在的表情对杨立功来说,陌生的让他不敢认。
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张仲文吗?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小文各个成长时期的不同脸孔;在黑暗里拿着小蛇狞笑的得意的娃娃脸,在碧绿的水面下纯真无邪的孩子脸,面对事情骄傲自信的少年脸…而现在…杨立功在张仲文的脸上只看到了恐惧和绝望,他深深的眼睛里不再是神秘与快乐,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哀伤和颤抖的痛苦,原来在火焰上跳舞的魔鬼不见了,在他怀里的是一个弱小无辜的天使,刚被人一脚从高高的天堂里踢出来,摔得不轻。
***世界上的传说有很多种,关于花的更是不计其数。文殊兰,又名百兰石蒜,十八学士,多年生常绿球根花卉,叶带状,花茎高出叶面,茎顶生10…20朵花;一般呈白色或红色,花期在夏季;根和叶可入药,我国各地均有栽培。
在花的传说中,有一种稀有的文殊兰,叫做空明七心灯。它需要聆听人心里真实的话语,接受几十年的阳光雨露,才会开出神奇美丽的花朵。在这种花的花苞中,会有七朵颜色不同的花蕊,在它们没有盛开的时候是关合的。
而当在某一个季节的某一个时刻,这七朵花完全绽放的时候,对花说话的主人,一生就会在花开的那一刻改变,七朵花是七盏小灯,代表东西南北过去现在未来,可以打开人生之扉,照亮生死之路;花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让时空倒回,岁月逆流,花的主人就可以填补过去遗留的遗憾,预知改变将来的危险与机遇。这是无名书籍上记载荒唐无稽的幻想,一个有点俗,也有点老的传说。
不过,花虽然只是一种植物,可是花的生命,并不象看起来那样默默无语。
花朵在它们短暂的一生里,用着自己的语言和方式,改变着周围的人的生活和情感;却不只是说说而已。***
张仲文苟着腰,乌龟缩壳一样把脑袋埋在怀里。风大了,吹得杨立功发丝飘扬,他迷惘地看了看小文,又迷惘地看了看远方。继而对张仲文说道:“小文,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了,不愿意对哥说了是吗?”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知道很多哥不知道的东西…你,要比你哥强。你有什么事不愿意对我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可是,我心里的一件事,也不会告诉你,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其实,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他说完之后离开了水塔,没有回头,悄悄的。剩下形单影只的张仲文,沉寂在朗朗晴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