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梦去心亦去,醒后梦还心不还。”
青峰山顶,一身黑衣的宁采臣负手而立,口中反复念叨这一句。
晚来山风习习,犹如青峰山在睡梦中呼吸一般,而宁采臣的喃喃自语,就像是青峰山在睡梦中的梦话。
放眼向半山腰看去,只见当初的庙宇佛塔,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像是青峰山的腰腹生了浓瘡化脓腐烂了一般,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看着被毁坏的兰若寺,宁采臣的心里也像是被利器划了一道伤痕,疼痛难忍,又无可奈何。
“少主,玉单先生传话来,让您速回扬州城。”
宁采臣身后的黑暗中,一个若有如无的人影开口说道,那声音听起来魅惑迷人。
宁采臣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顾自己轻声说道:“十世兰若,一朝梦醒,人去人还,心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心。”
“小倩!小倩!”
宁采臣又轻轻地呼唤了两声,然后转身走进身后的黑暗中。
满天星斗,围绕着一轮明月,他们发出微弱的光,使得这红尘世界的山川大地,朦胧可见。
扬州城西的贫民窟,那间破旧的小院大门紧闭着,生活在这一片的人们,自己的每日三餐都尚难有着落,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再生出好奇心,去管别人的事情,因而这间常年紧闭大门的院落里,住着怎样的人,没有人去关心。
今天的院子里,摆上了一张凳子,司马贞娘扶着她母亲从屋里走出来,坐在院子里那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只有在母亲面前,司马贞娘的脸上才会现出一丝温柔。
“贞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凳子上的老婆婆握着司马贞娘的手,突然开口说话了。
“娘,您能说话了?”
司马贞娘先是惊讶,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十年了,居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让她怎能不高兴。
“苦了你了,孩子!”
老婆婆眼里老泪纵横,眼泪流过她满是皱纹沟壑的脸,最后滴在司马贞娘的手上。
“不苦,一点都不苦!娘,你能说话了,太好了!”
司马贞娘的眼里也现出泪花,竟然激动得哭出声来。
院子里的母女俩,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悲伤流涕,抱头痛哭,似乎要把这十年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日头已经看不到了,母女俩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孩子,听娘的话,离开扬州城吧!”老婆婆说道。
司马贞娘抬头看着母亲,脸上露出疑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她离开。
“娘,贞娘的大仇还未报,不能离开。”司马贞娘低下头,轻声说道。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和惋惜的神色,他双手紧紧拉住司马贞娘的手,说道:“贞娘,放下吧!仇恨已经在心里折磨了你十年,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就毁了。”
司马贞娘怔怔地看着母亲,脸上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她摇了摇头,尽管她母亲看不到。
十年前的那场家族惨祸,对她所造成的伤痛,唯有报仇雪恨才能抚慰,咬牙坚持了十年,又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想着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司马贞娘一时控制不出自己,她把头靠在母亲的腿上,呜呜地哭起来。
老婆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脸上露出爱怜的表情,轻轻地叹息着。
等到司马贞娘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后,老婆婆才说道:“孩子,如今钱王势大,而且钱王府有异人相助,你不但报不了仇,还会把命给搭上的,如果那样的话,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你死去的娘亲!”
老婆婆停了一下,伸手摸索着去抚摸司马贞娘的脸,又继续说道:“孩子,你叫了我十年的娘,今天也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司马贞娘立马睁大眼睛看着老婆婆,十年来她从来都没有问过老婆婆的来历,当年老婆婆拼死救下了她的性命,自己便把老婆婆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十年来尽心尽力地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