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只是进来时太紧张了些,就没仔细看着周围。”“说得也是,我也挺紧张的,只想着怎么要走那么多门啊,还要验身,不过看起来也没想得那么糟糕。”席泰笑呵呵地看看四周。
“这话说得不知好歹了,能进宫是莫大的福份,皇上的恩典,我们自当惜福才对。”我笑着嗔他一句,心下却不由一凛,席泰天真,自然无所顾忌,但刚才这话若是落到有心人的耳中,不一定能扭曲成什么意思,可他却全不知道留意这些细处。
念及他是席满之弟,又如此率真不懂自保,少不得往后的日子里我要多替他操份心,总之得为席满看好这个弟弟才行。
拉了他到廊下站着,其他的人已各自向房间去了,随意扫了眼,余下的人中大多应为外省进京,只有博尔吉和伊觉·罗沁两人是熟面孔,相交却是不深,也就不需再特意打招呼,只和席泰继续闲闲地说话。
他果然是个开朗心性,虽然已进了宫来,却并不悲观,只当是来玩乐一圈,参观一番皇宫大内,顺便换环境住个两年,然后再回家去。
这样的想法,何尝不是种幸福,虽然难免自欺,但却容易快乐。我也只笑着看他说着待出宫后一定如何如何,仿佛那一天很快便会来了一样,而不想去提醒他,这只是我们要在宫里渡过的第一天。
后面要等着我们的,是七百多个日夜,而且,到那时,我们不一定还有机会能够走出这宫门。风起了,吹得衣摆作抖,打在身上轻轻作响,我抬起头,看向那片天空,厚重的积云似乎更加接近了。
伺候我的是一个入宫一年半的小太监,原姓梁,便被唤作小梁子,今年只有十七岁,长得倒是清秀细致,人也乖巧,只是稍腼腆了些。
好在我也不需要一个多么世故老练的人伴在我身边,免得连在自己的房间内也要费心算计,哪里还会有能够休息片刻的时候。
小梁子最好的一点,就是极为听话,我只做了他主子数个时辰,他便已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哪怕他不明白为何,也会直接照做,省却了我多少口舌的时间。
在皇宫里迎接到的第一个清晨,他早早来将我唤醒,那时我还因为换了床铺而有些不习惯,睡得难免不舒服了些,醒来时便觉得没精神,虽然眼睛睁开了却懒得动弹,只趴在榻上吩咐他准备水洗漱。
待他打了水回来,想要再次催我起身,掀了帘子,却是站在那里不动了地方。我欲醒又睡地微抬眼横了他“怎么只知道站着。”
一只手支在枕上略撑起头,另一只仍搭在榻边垂了下去,四肢软绵又酸痛,想是夜里翻身太多被床板硌得难受,人只说皇宫里样样东西都好,但这启祥宫里的床却显然还比不上我家中那张锦榻。
催了一声,小梁子却仍没动地方,我这才花了精神看向他,险些笑出来,原来这孩子竟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愣住了,两颊上还浮满了红晕,煞是有趣。
我坐起身来,将有些摺皱而微敞的衣襟拉好,用指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然后才似笑非笑地说“难道要我过去伺候你么?”
“啊!”小梁子这才缓回神来,立刻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端着水走近前,一边拧了巾子一边惶张地赔不是。我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他,洗漱干净后便让他给我梳头。
梳头这样的事,在家中原是由丫环们经手的,只是现在在这宫里,御侍们的一切生活起居均由太监打理,也就只好让小梁子一试,好在这也并不困难。
我倒没有想到,他资历虽少,手却很灵巧,轻轻松松便将我的发丝通得顺畅,挽髻固定,然后伸手拿了根金簪便要插上去,我却心念一闪,按住他的手,将簪子拔了出来。
往饰盘内一扫,挑出根白木簪来递给他“插这根就好。”小梁子不明白我为何不选相对贵重的金簪而使木簪,但仍是按照我的话做了。
抬眼看向铜镜内端详,不由得皱起眉来,打开桌上镂花盒子。好在这宫中为我们准备的东西倒真齐全,胭脂水粉,一样不少,纵然心内始终不屑于这等强令男子作女态打扮的事情,但此时却正帮了我忙。
找到只碳条拿了出来,小小地剪去一截放到手心上,加上一点清水调匀了,然后再混上粉,原本白细匀净的粉便成了偏暗的颜色,手捻了些涂到脸上,效果还好,于是就放心地将脸上各处都拿它涂抹均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