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画得很好,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画曼陀罗?”我看着他唇边的浅笑,以前从未觉得,但此时怎么看却是怎么牵强,令我不禁垂下了眼,只望着画纸一角。
“你不记得了吗?当初第一次见你时,也是在这房间,你那时就坐在榻上画着画,画的就是曼陀罗花。我今日突然想了起来,就一时举起也画了这张出来。”
“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既然如此,这张画不如就送了我吧,我请人去裱起来。”抬头看他眼中难得露出的温意,心中的忐忑却愈发难以消退。勉力装作无事地点点头答应他,等他将画压好后,便拉了我向东暖阁走去。
在临迈出门时,我以眼角余光扫向身侧,看到明绪以几不可察的动作偏回头瞟了一眼桌上的画纸,然后微微攒起了眉头。***“你都不担心失宠于皇上么?”
正是晚膳的时候,我留席泰在体元殿内同我一起用膳,席间他突然便如此问我。“怎么这么讲?”
我看着他似乎极认真的表情,不觉失笑,为何人人都将那短短几日的侍寝看作了我受宠的表现?果真算得上的话,莫怪乎人说宫内失宠者无数了。
“本来皇上不是一直召你去?可自打你去过一趟景仁宫,就再没过了吧?眼看着南巡在即,到时候皇上离宫,至少月余,恐怕要三四个月,等到回宫之时,哪还会记得你了?你倒好,也不为自己多操操心。”
原来我去景仁宫的事,竟已是众人皆知了,倒不知本是对我回避这类话题的席泰,为何会突然如此关心起来。
“皇上若要不记得,哪是我们能够阻止得了的?要怎样都随它去罢了。”“话不是这样说,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心么?要是哲陈他们看你不受宠了,再来欺负你该怎么办?”
“你就不要再提醒我了,我啊,是不只会很甘心,而且巴不得皇上待得越久越好,那才能多过几天舒坦日子。”
看着他比我还要焦急的样子,我不禁拍拍他的肩安抚,旋即掩面大笑。许是我当时笑得太过得意了,才会遭此报应。就在南巡之行的前一日,那位曾助过我一臂之力的齐公公来到体元殿,命我速作准备,明日好随同行队一同出发。
恐怕,那算得是我入宫以来,最为震惊最难以入眠的一个夜晚。直到第二天,人已坐在了马车之上时,我也还未能彻底相信眼前的事实。凭窗望出,但见车队浩浩荡荡,蜿蜒不见其尾。负气坐回车内,我不禁抬头看向车顶,恨不得将它瞪穿才好。
这皇帝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决定要将我带着?不说这似乎不合旧例,便是从他的角度考量,此次南行必有各级官员奉上各色美人供他享用,哪有带上我徒添不便的道理?
带着种种疑问不满,我在车上一直闷坐了整天,直到傍晚停行休息时,才有机会见到那个将我强带来了的人。
车队驻停直隶省香河县,征的是此处县官的府邸作为临时住处,想必这县官是从未见得此等阵仗的,下车时看他领着亲眷家丁在门口跪了一排,身上抖得让人几乎以为冬天将至。
因为有我的缘故,小梁子自然也来了,一早已在车外候着,然后扶着我下了车,随一位年长些的公公向府内走去。
左右端详一下,地方虽然不大,但明显是仔细收拾过一番的,倒也干净整洁。进了正堂,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跪在皇上面前,战战兢兢地说着什么。我一看情况,便远远地站到了一边,那官员听到我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更显惶恐。
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再听他说的话,方知道竟是与我有关的。原来这香河县并不富足,所以县官的官邸本就房间不多,之前倒还早已安排得妥当,可是惟有我是临时跟来了的人,哪来得及另准备房间,既不能让我住进女眷闺房,又不好让我与大队同住外边帐营,因此就成了个问题。
听了他的禀告,皇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径自把玩着手中玉佩,再看那官员,早已额冒冷汗,跪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本犹豫着是否该站出来表明愿意住到外面去,以显识情得体,谁想皇上却已先开了口。
“不用那么麻烦了,让太平君和朕睡一间房就好了。”此言一出,不止那官员瞠目以对,连我也险些一口气呛到。就算是人在宫外,一切从俭,他有必要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么?
张口欲婉言推拒,然而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收了回去。虽然接触不深,但我也仍清楚,皇上虽看起来温文和善,拿定了的主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难改变的,又何必自讨没趣。反正也不过是一晚而已。坐在白木红漆鎏金架子床上,我的心渐觉浮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