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宴缓缓睁开眼睛。
窗帘被拉上了,室内有些昏暗。
他渴得嗓子冒烟,急需滋润。
除了他,病房里连个鬼都没有。
他疑惑又生气,老爸为什么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
不行,他得给老爸打个电话。
挣扎着坐起来,江知宴看见门口立着台饮水机。
睡了一觉,四肢虽然依旧不灵便,但好歹能使上点劲了,他扶着墙,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就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走得异常艰难。
眼看就要够到饮水机了,左腿却突然一软,整个人便贴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江知宴想爆粗口,可没力气,他索性就瘫坐在地上,用手往前挪。
饮水机下面的储藏柜里没有水杯,江知宴直接凑到出水口,张嘴喝水。
水没喝到几口,胸口却淋得湿透。
听见开门声,江知宴回头。
楚修走进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愣住。
只愣了两秒,楚修快走几步,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走过来,弯腰把地上的人拦腰抱起——他实在轻得吓人,楚修甚至不敢用力,唯恐弄伤他。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床上,看见他胸前湿了大片,楚修径自伸手过来,要解他病号服的扣子。
“你他妈谁呀?”江知宴化委屈为愤怒,哑着嗓子朝楚修发火——打从上午醒来,他像个玩偶一样任人摆弄,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感受。他迫切地想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茫然、难受、无助,想爸爸——江知宴斜楞眼瞪着楚修,“我认识你吗你就脱我衣服?”
楚修顿住。
他盯着这双蒙着层雾气的、满是愤怒和委屈的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江知宴的影子。
他很快回神:“我先帮你换身衣服,然后再喂你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说话。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江知宴委屈巴巴地说:“我想让你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来医院看我。我爸的手机号是155……”
“你先听我的话,”楚修打断他,“否则我是不会打电话的。”
如果他现在好好的,江知宴一定一拳打在这货的帅脸上,可他现在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好比砧板鱼肉,只能乖乖服软。
脱掉病号服,换上楚修新买的毛衣和裤子,人看起来精神许多,如果能把过长的头发剪短些就更好了。
楚修坐在床边,着手喂饭。
他咨询过医生,“闻鹤西”现在可以吃些清淡易消化的流体食物,所以他买了碗熬得十分软糯香甜的地瓜粥。
他一勺一勺地把粥喂到嘴边,江知宴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细嚼慢咽,乖巧中透着可爱。
楚修悄悄地观察他,从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和细微的表情,去捕捉江知宴的影子。
他越来越确信,闻鹤西的身体里,住着江知宴的灵魂。
也就是说,在十个月前的那场连环车祸里,江知宴死去的是身体,闻鹤西死去的是灵魂,然后,江知宴的灵魂住进了闻鹤西的身体,经过十个月的漫长温养,沉睡的灵魂终于苏醒,却失去了部分记忆。
医生歪打正着,果真是桩灵异事件。
虽然匪夷所思,楚修却愿意相信并接受。
因为他太想让江知宴活着了,即使是通过借身还魂这样诡异的方式。
等等。
闻鹤西的灵魂真的死了吗?
有没有可能,这具身体里同时住着两个灵魂,江知宴的灵魂苏醒了,闻鹤西的灵魂还在沉睡?
楚修胡思乱想着,现在什么都没办法确定,只能等着时间来验证。
一碗粥渐渐见了底,楚修放下碗,又喂他喝水。
江知宴感觉胃里暖暖的,喉咙也不怎么痛了,说话自然有了些中气:“现在你可以给我爸打电话了吗?”
楚修摇摇头:“还不行。”
“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江知宴生气。
楚修却久违地露出点笑模样:“你先跟我聊聊,聊明白了再给你爸打电话也不晚。”
他顿了下,有些忐忑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江知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实话告诉你,我失忆了。真他妈狗血,韩剧现在都不这么演了。”
楚修又笑了。
这家伙说话的方式,真的是江知宴本宴了。
闻鹤西就绝不会这样说话。
“大哥,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啊?”江知宴一脸担心地问,“我得什么病了?我会不会死啊?”
“你刚才叫我……‘大哥’?”楚修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和江知宴同年不同月,他的生日是六月,江知宴是九月,从前他让江知宴喊他哥,江知宴死活都不喊。
“你看起来比我大不少,”江知宴说,“我叫你‘大哥’没毛病吧?”
楚修笑着问:“你几岁?”
江知宴说:“差俩月满十八,怎么了?”
楚修顿时有些头大。
江知宴竟然缺失了六年的记忆,怪不得会不记得他。
难道是魂穿后遗症?
以后会恢复记忆吗?
江知宴在楚修眼前挥挥手:“大哥,醒醒嘿。”
楚修的嘴角不由自主翘上去:“我叫楚修,‘楚国’的‘楚’,‘修养’的‘修’,今年24,你叫我‘修哥’吧,好听点。”
“楚修……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嘶!”头好痛,江知宴立即停止思考,看着楚修说:“修哥,我和你肯定认识,但是我把你忘了,对吗?”
楚修点头:“我们是最好的哥们儿。”
“我跟你……好哥们儿?”江知宴不敢相信,“不能够吧?我怎么会跟这么老——不对,这么成熟的你是哥们儿?”
楚修失笑。
原来24岁已经可以用“老”来形容了吗?
不过和18岁相比,24岁是挺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