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府出来已是正午,沈无事打了个哈欠,抬手挑开马车的帘子,趴过去看外头的天色。
大块的云堆积在一起,灰压压的,让人怀疑它下一秒就能沉下来。
这几日和裴诀没羞没躁,都不知道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昨日去谢盟主那儿,才知道暗潮涌动。
这城虽然偏僻,但民风开放,比想象中热闹得多。街边摆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一位江湖郎中坐在窄巷口的藤椅上,逢人便吆喝。
沈无事走了过去,想借着买东西的机会跟人打听一下这地方。
卖药老头一看有生意来了,立刻打起精神,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沈无事走近才看到了招牌上的大字:回春丸。
那位江湖郎中说:“老夫这回春丸是祖传的,专治男子那些难以启齿的毛病,放心,老夫在小巷头摆摊十几年,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沈无事:“在下——”
“不瞒您说,”那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城主用了多说好。”
沈无事:“……”
沈无事随便买了一个小瓶子,随口唠嗑:“附近有什么歇脚的地方?”
“公子是外地人吧,”卖药的老头刚成交了笔生意,心情不错,“前头不远处有家客栈,紧挨着还有座青楼,那里的姑娘各个水灵。”
没等沈无事说话,那人又道:“我们这孤北城乱,打劫的山匪特别凶,老夫这里还有防身的药,公子需要不?”
沈无事:“不了——”
“不然买些刀疤贴上?”卖药老头信誓旦旦道,“山匪真的特别凶。”
“……,”沈无事一边挑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听说最近不太太平啊。”
“可不,”那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别看白天热闹,晚上可没人敢出来。”
沈无事随意把玩手里的小瓶子,听他说着。
“最西头的破庙一直闹鬼,这两天还发生了一起命案,听说血都被吸干了,”老头说得有眉有眼的,看沈无事皱起眉头,又神秘兮兮道,“公子要不来张护身符?”
“……”业务真广。
西边的破庙外头,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围在附近,白天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
天色稍微黑时,戒备松懈了一些,几个人守在门口,轮流值班,一人发着牢骚:“什么鬼差事,大半夜的也不让人消停。”
沈无事在树后看了好一会儿,趁他们聚在一起摇骰子,没人注意,悄悄地溜进去。
尸体看上去就是皮包骨头,铁青发黑,多看一眼都瘆得慌。尤其是在光线微弱的晚上,幸好外头那群人摇骰子的声音够响。
沈无事起身,脚步很轻,借着微弱的光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角落发现了很小的黑色的东西,像是蜷缩着的蚂蚁,他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大晚上的什么也发现不了什么。沈无事正欲离开,突然余光瞟到了墙壁,被什么东西所吸引。
他走过去,发现墙壁的夹缝里露出一小截白布。
沈无事一下子就想起这破庙闹鬼,一边摸着腰间的剑,一边试着去碰那堵墙。没想到墙竟然真的晃了晃,沈无事轻轻推开,眼前猛地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宽大的白布衣服都要拖到地上了。
沈无事皱眉,拿剑直指装神弄鬼的东西,正打算开口。
没想到那脑袋瑟瑟发抖,拿手拨开挡着脸的头发,忙道:“饶命饶命——”
沈无事:“你是什么人?”
“我是好人!”那人低声道,“千万别把我交出去,我就偷吃偷吃祭品,没干过什么坏事!”
……沈无事往外头看了一眼,守卫只顾玩骰子,没注意到里头的动静。
那人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千万别把我送到城主府!不然就完了!”
沈无事想了想,对他道:“跟着我。”
路边的小面摊上,那人吃了一碗又一碗的面,吃相略为豪放。
之前的鬼是这人假扮的,他称自己只是单纯地吓唬人,吃吃庙里的祭品。事发那天,他清晨从暗格里出来才发现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城主府的人就守在外头了。
他没法子出去,也不敢出去,躲在这个暗格里头已经快两天没吃饭,饿得是前胸贴后背。
那人呼噜呼噜吃着面,含糊不清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我们老大。”
“你们老大?”
“没错,我们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风流小白龙。”
沈无事:“……”
原来这人是附近富贵寨的山匪,这年头做山贼都不能养家糊口,他为了维持生计在庙里扮鬼,忽悠忽悠人,吃吃祭品。
那人感激地看着他:“我们老大最讨厌城主,他要是知道我落到城主手里,肯定会觉得我丢了他的脸!”
……沈无事避开那人的浮夸眼神。
“我们富贵寨名气很大,初来乍到我们罩着你,绝对没人敢惹。”那人吸溜着面,很快又吃了一碗,“我们老大热情好客,什么都知道,你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那人一路上都在跟沈无事吹嘘他们清贫但高雅的寨子。沈无事根据他饱含深情的描述,很快就推出了真实情况。
富贵寨秉着无恶不作的宗旨,终极目标是让别人看到他们就哆嗦。
但说来也可怜。
他们偷小孩、抢新媳妇、拦劫马车……无恶不作,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玉面风流小白龙是山贼老大,他自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时常在深夜里分析失败的原因。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一手下光鲜亮丽地去采花,结果被那位长得柔弱的姑娘举着菜刀从街头追杀到结尾,最后被踩在脚下哭着道歉。
之前也培养了一个采花的,第一次采花时就被人反采了,抱着屁股哭了几天,最后还是那人找上门把他领了回去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