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公主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盘问御医,冷哼一声,离开了乐阳宫。
心腹侍女给丽妃端来一杯热茶,丽妃捧在手里,顾不上喝,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把东阳公主骂了个半死。
好好的做你的公主,安享荣华富贵,偏偏贪得无厌,害人害己,要是黄如意也跟着她爹妈有样学样,祺儿就倒了大霉,真是家门不幸!
侍女说:“娘娘,东阳公主毕竟是皇上的胞妹,或许她在皇上面前哭泣一番,皇上就心软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本宫也希望她能求的动皇上,赶快把这事给了结算了。不然我儿有个入狱的岳父,说出去实在太丢脸。”
“可是,您刚才那么对东阳公主,她会不会记恨在心上?”侍女小心翼翼地说。
“怕什么,”丽妃摆摆手,显见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有如意一天是我的媳妇,她就得帮着我。亲兄长当皇帝,事事纵容她,到时候轮到侄子当皇帝,她的日子未必会有现在这么滋润,总要找个依靠,除了我儿,她还能去找哪个?”
东阳公主只有如意一个女儿,如意又怀着身孕,就是丽妃手里的人质,是以丽妃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得罪东阳公主。
不过丽妃还是时刻关注太极殿那边的情况。宫人一遍遍地来回她:“东阳公主在太极殿前跪求面见皇上”、“东阳公主进了太极殿。”
丽妃稍微放下了心,皇上肯见东阳,证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过了半个时辰,宫人又报:“东阳公主哭着从太极殿出去,现在去了奉先庙哭端敏皇后。”
端敏皇后是先帝的皇后,更是皇帝与东阳公主的生母。丽妃脸色凝重起来,都到了哭端敏皇后的程度,看来事情不妙啊。
她想了想,召来心腹太监,耳语几句,最后道:“你速速出宫,去惠王府上转达我的话。”
太监答应下来,立刻拿着乐阳宫的令牌出宫办事去了。
太极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丽妃的势力不能到达,对于皇帝与东阳怎么谈的一概不知,她最后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往长宁宫的方向去了。
贤妃,又是贤妃,丽妃银牙几乎咬碎,皇后去世多年,宫中无主,丽妃生了儿子,又颇为得宠,几乎就以为皇后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就因为贤妃在,自己只能屈居妃位,真恨啊。
……
皇帝未经传报,突然造访长宁宫,卫兰亭避无可避,只能随着贤妃给皇帝行礼。
皇帝看见她在,不以为奇,反而道:“兰亭,你姨母没有子女,你能常常来陪伴她倒也不错。”
卫兰亭说:“兰亭不懂事,皇上与姨母不嫌弃,我就高兴啦。”
皇上的面色平和,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卫兰亭猜不出关于东阳公主驸马的事情他是怎么想的。
贤妃陪着皇帝下棋,卫兰亭在一边观看,细细地观察,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皇帝下棋不走心,频频走错,看来在东阳公主的事情上,他并没有完全放下。
皇帝连输三盘,贤妃让人收起棋盘,淡淡道:“您的心思不在下棋上,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皇帝讪笑道:“清惠你的棋艺高超,朕就是用上十分的心力,估计也只能勉强赢你一局。”
通常皇帝烦心的事情,会来贤妃宫里走一走,跟她喝喝茶,下棋弹琴,心情就会得到放松。可今日他的心情太过沉重,实在难以平静下来,东阳公主在太和殿说的话历历在耳:
“我与皇兄都是父皇与母后的孩子,皇兄身为男儿,继承了大周的江山,富有天下,我身为女儿,却只能仰仗皇兄的恩赐过活,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如今我与驸马不过是挪用了一点钱,皇兄就喊打喊杀,把驸马关进了刑部大牢,难道你还要把自己的亲妹妹也关进去吗?”
皇帝心就像插了一把刀进去,生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疼爱的妹妹是一只白眼狼,他永远也没法满足东阳公主,除非把整个大周的江山送给她。
贤妃细致入微,她扶起皇帝:“皇上,您累了,去内室小憩片刻吧。”
她把皇帝安顿好,卫兰亭打算离开,这时,长宁宫的小太监突然来报:“娘娘,东阳公主正跪在殿门前叩头要见皇上。”
贤妃直接让人把这事告诉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萧延,萧延匆匆出去见东阳公主。
卫兰亭好奇起来,刚才贤妃私下让人去打探,东阳公主不是去了奉先庙哭端敏皇后么,怎么这会儿又来了长宁宫哭?
贤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走了?”
卫兰亭笑道:“不走了,我现在出去正好撞上东阳公主,多伤她的面子,我还是等会儿再走吧。”
贤妃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轻声说:“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畅快?”东阳公主在皇帝面前构馋太子,可是转眼间她自己就落到这个地步。
卫兰亭笑道:“心里当然是痛快的,要是像东阳公主驸马这样的国之蠹虫少一些,大周的江山才会更加稳定。不然若是压迫得太过,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大周就完啦!”
“你这丫头,对着姨母还不说实话,于公来说,你说得没错,于私的话,东阳公主是惠王重要的帮手,惠王算是折了一臂,对太子来说算是好事了。”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到殿外一阵哭嚎声,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皇兄、皇兄,我错了,求你看在母后的份上见我一面吧。”
萧延在外面求见,贤妃让他进来。萧延面色为难道:“娘娘,皇上不想见公主,让您去劝劝公主,让她回去吧。”
贤妃眉头挑起,没有立刻答应,让她去劝东阳不是不可以,但总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好去劝人。
萧延知趣,立刻道:“驸马黄世昌所犯的事情并不止贪污军款一项,朝臣们纷纷上书弹劾公主与黄世昌,侵占农田,纵容奴仆蛮横行事等等,罪状数起来足足有十几项。皇上心里还是维护公主的,顶住前朝的压力,只让人把驸马关进了刑部大牢,但是公主不依,非要皇帝释放驸马,两人争执了几句。”
贤妃这才答应下来,她与卫兰亭去殿外见东阳公主。卫兰亭大大的吃了一惊,一夜之间东阳公主仿佛变老了许多,眼角、嘴角有了深深地纹路,头发凌乱,额头已经肿得乌青乌青的,那个一向养尊处优。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已然变成一个普通的愁苦妇人。
她见有人出来,眼睛一亮,再看是贤妃等人,皇帝并没有出来时,顿时失望极了,道:“皇兄为什么没有出来?我要见皇兄!”
贤妃道:“皇上我来劝你回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驸马的案子交给刑部审讯,若是驸马是无辜的,自然会放了他。”
驸马犯没犯事,东阳公主心里清楚得很,她冷笑道:“贤妃,你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本宫是皇上的胞妹,只要皇上看在兄妹的情分上不计较,这事就算了了。”
这个东阳公主还真是又贪又蠢,贤妃道:“前朝在不断地给皇上施压,甚至连你也牵扯进去,皇上极力把你摘出来,但总要有个人为这些事情负责。”
“我不信,整个大周都是皇兄的,那些臣子们都要听皇兄的话,皇兄放了驸马,他们是决计不敢说什么的。”东阳公主嘶声力竭地说。
贤妃淡淡道:“是,皇上如你所愿,放了驸马,大臣们若是死谏,皇上就会背上昏君之名。公主,你也该替皇上想想。”
东阳公主愣住了,半响道:“可是,难道就看着驸马丢了性命吧,他是我的丈夫啊。”
贤妃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东阳公主听不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哪知东阳公主突然疯魔起来,大声道:“驸马若是活不了,我也不活了!”她起身向大殿的柱子撞过去,幸亏她的一个侍女见机快,挡在她面前,东阳公主撞到了她身上,眼睛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卫兰亭看着很清楚,东阳公主撞墙的速度并不快,而且她的侍女及时的拦在了柱子前面,撞在人身上怎么会晕?卫兰亭冲着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摇摇头,按住了她的手。
东阳公主欲撞柱自尽,晕死过去,还能怎么办,众人只好将她抬进了长宁宫偏殿。贤妃让长宁宫的小太监去请御医,东阳公主的侍女回头叮嘱道:“一定要何御医过来,以往都是他给公主诊脉的。”
众人跟着进了偏殿,卫兰亭拉住贤妃,偷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贤妃笑道:“小促狭鬼!去吧,去吧。”
贤妃刚才是真心在劝东阳公主,东阳公主不领情就算了,还算计到她眼前,以讹传讹,说不定还会传出是自己逼东阳公主自尽的呢,贤妃心中火起,故而随着卫兰亭去折腾。
趁着众人都进了偏殿,卫兰亭对着葡萄耳语几句,葡萄捂着嘴巴笑得频频点头,“良娣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的。”
“去吧。”卫兰亭拍拍她的手,转身也往偏殿去了。
东阳公主昏迷,躺在榻上,她的侍女守在她身边低声啜泣。贤妃与皇帝坐在一边,卫兰亭走过去,默默地站在贤妃身后。
皇帝坐立难安,问道:“御医怎么还没有来?”
贤妃回道:“已吩咐人去请御医,应该快了,您先别急。”
皇帝长长地叹息一声:“朕怎么能不急呢,清惠,你说我是不是对东阳太苛刻了些。黄世昌贪污军款虽然是大罪,但是他毕竟是东阳的丈夫,让他把亏空补上来就行了。”
贤妃不予置否,对于东阳公主的事情不必多说,各种道理朝臣们没少给皇帝说,皇帝心知肚明,眼下东阳公主的苦肉计奏了效,皇帝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