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进来个年纪差不多的,背影佝偻,给晕老头把脉,“没大事,累的。”
苏毓叹了口气,把拎的年礼都留下,“这些你们吃吧,过个好年。”
筐子上的布不用掀开就能闻到肉味儿,老人们诚惶诚恐,“不用,我们自己有粮食。”说是粮食,其实只剩下两南瓜。
“拿着吧,肉和菜我家多的是。”她见这些人身体都不好,劝道,“老了就别折腾,养着,好日子在后面呢。”
牛棚不便久待,苏毓没给他们再推辞的机会,说完就溜溜地跑出去了。
腊月临底,年味越来越重,家家户户飘着香,供销社的猪肉今年卖得红火,‘红星’标志的猪供不应求。
城里的花淑芬跟婆婆挎篮子抢到两斤,喜笑颜开,“今年运气好,听说‘红星’猪肉肥肉多、瘦肉香。”
婆媳俩进了厨房,割了半斤下锅,油兹拉兹拉响,馋得小孩眼巴巴的,花淑芬老公抓了一块油炸,美滋滋地吃上了。
边嚼边说,“这肉真香!跟咱家之前买的青菜一样好吃,那个味儿谁也种不来。”
他是制衣厂的后勤采购主任,厂里的食堂一把罩,别说,吃这么多年食堂饭,真没吃过这么舒坦的菜和肉。
花淑芬搭话,“这‘红星’听着耳熟,给咱家带菜的表婶儿,好像就是红星大队的。”
苏毓心眼实,肉和菜分的足足量,遇着了还能送不少添头,花淑芬婆媳都很喜欢她,家里大半年的肉和菜都跟她换的。
婆婆就说道,“苏大姐年前还来吧?”一家人留着钱和票,翘首盼着苏毓到城里来送菜。
老太太赶年集,背的竹筐装了满满的水灵菜,熟门熟路地去家属楼送菜,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款待。
她给花淑芬家留了大份,一敲门,婆婆熟稔地跟她念叨,“哎哟苏大姐,可盼着你了!”
苏毓把半筐的菜拿出来,翠绿的一片,还留着滴溜的水珠子,花淑芬老公看到这些菜眼睛顿时一亮。
“表婶儿,你家这菜够新鲜的啊?种的多吗?”
这年代不能自由买卖,苏毓不会跟外人傻呵呵地说,她一副农村憨的傻笑,“不多,咱就是换点家用。”
王大智怕吓着她,语气都轻了,“表婶儿,咱这个事不属于投机倒把,你放心吧。”
他拿工作证给老太太看,“我是制衣厂采购,厂里的食堂要改革,你家的菜新鲜,想搞大批量订购。”
苏毓诚惶诚恐,“咱家就院子里的一拢自留地,哪儿种得了几千人吃的菜哟!”
王大智笑,“表婶儿,可以让你们大队一起种菜,在队里弄个菜地营收,公家对公家,把菜卖给制衣厂。”
苏毓恍然大悟,“还是小伙子脑子灵光,我回去就跟大队长说。”
王大智没想一步就到位,继续给她出主意,“大队先去公社打个申请,挂了名以后,大队的公章咱制衣厂就认了。”
这好办,回头让李卫党去跟刘书记打报告,有后台的苏毓心里乐呵呵的。
菜卖完,老太太集都不赶了,火急火燎直奔大队长家去,见李家一大家子都坐上桌,笑眯眯的,“我来巧了,吃饭哪?”
李卫党他爹李金狗暗地里翻白眼,“老苏家的,找卫党呢?”
苏毓闻着饭菜里蕴含的灵气,瞥了麦穗一眼,坐在卫党媳妇给她让的座上,臭不要脸地说,“先吃饭,饿了。”
她这性子早把别人磨得没脾气了,李家三房人闷头吃,李卫党拿起烟杆子,“婶儿,要说什么事?”
李家的菜比她种的不差,老太太嘴不停歇,口齿不清,“我给红星大队找了件大好事啊!”
李卫党心里对他婶儿非常崇拜,这会儿听到话,旱烟也不抽了,急道:“啥大好事?”
“我城里有个亲戚,他们家儿子是制衣厂的后勤主任,看我送他家的菜好,就说要我种他们厂子里几千人的菜。”
给几千人的制衣厂种菜?李家十几口人差点噎着,老太太吹牛也不上税,那样的大厂领导能看上农村的菜?
苏毓不管他们怎么想,一个劲说,“我老太婆没大能耐,可咱大队有啊,人说让红星大队集体种,走公家卖给制衣厂。”
李卫党仿佛被大金砖砸了脑袋,“婶儿,没逗我吧?”
“臭小子!”老太太掐腰,“大队的事,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啊!老太婆是那种人吗?”
“嘿嘿,婶儿,别激动!别激动!”李卫党赶紧道歉,“我就是乐晕了!”这哪是天上掉馅饼,这就是天上下金子雨啊!